第 20 章
嗅着熟悉的,令人怀念的味道,苏白璟不知不觉放松了肌肉。思绪放空的时候,时间便失去了概念。欲望的深渊短暂地陷入了沉眠,他的精神和身体像刚诞生时一样放松。
如果可以,苏白璟希望,能按下暂止键,让时光停留的更长一点。
“苏白璟,我做完了,你看看这个花环,好不好看?!”
苏白璟眨了眨眼,倏地从沉静中苏醒。
光洁的镜片崩碎,平静的湖面被风吹起涟漪。
他扶着额头,半晌才回过神来。
手肘上传来轻轻的力道,耳畔是催促的声音:“苏白璟!苏白璟!”
心底是困顿的,难捱的饥饿。
每一个陷于饥荒中的人都知道,饥饿的感觉不会随着沉睡彻底消失,在醒来的时候,它会像海啸一样卷土重来,更深沉,更难捱,也更绝望。
海啸的退去,只是为了下一次更激烈的席卷。
每一次欲望的沉睡,也只是为了更好的苏醒。
苏白璟琥珀色的眸子像深海里的巨兽一样沉浮着,他明显觉得,自己更饿了。
饥饿的感觉有多难捱,欲望不被满足的感觉有多痛苦?
胃在绞痛,心在焦躁,消化液无处可去,一点点腐蚀着内脏,整个身体都空落落的,仿佛只剩下灵魂,凝视着空荡的身躯。
一个饥饿的,贪婪的灵魂。
他本能地,无法控制地,直直望向了自己的猎物。
陆晴手里捏着编织完成的月亮花花环,肥嘟嘟的花瓣像一个个小月亮,小月亮拼在一起,组成了一只大月亮,大月亮又拼成一个圆环,放在她的掌心,就好像她捧起了一轮明月。
她一边说,一边站起身,将花环戴在头上,漆黑如绸缎的发丝上,挂上了一轮皎洁的明月。
陆晴拎着裙摆,在原地转了个圈。
红色的裙摆打着旋,像波浪一样层叠晕开。
热烈的红色和淡雅的银辉本不相配,但在她皎洁的容颜,热烈的笑容之下,一切都融合得那么完美,那样美丽。
苏白璟如实开口:“好看。”
“是吧是吧?!我就说很好看吧?!”
陆晴开心得像是个得了糖果的孩子,头上带着银色的月亮花花环,怀里抱着满满的月亮花回了家。
苏白璟看她的样子就忍不住笑。
怪不得陆晴没有道心了,她怎么可能有道心?
幻境里的时间已经过了一日,陆晴脑子里似乎就没有修炼这件事情的存在。
陆晴到家也没闲着,小心翼翼将所有的月亮花插进了淡黄色的花瓶中。
摆好造型,她将花瓶放在了窗台上。
陆晴眯着眼看银色的月亮花,心满意足:“夫君,好看吗?”
“好看。”
苏白璟略略扫了一眼月亮花,定定看着她,深黑色瞳孔中的饥饿和愉悦像瀑布一样喷涌而出。
之所以饥饿,是因为他还没有获得最深沉的愉悦。
苏白璟很肯定,他是开心的,是愉快的,猎物让他快乐,戏耍猎物让他欢愉。
但是不知为什么,愉悦感就像是正在冲刷着大坝的湍河,就像是燃烧在森林里的熊熊火焰——总觉得还差一点,差最关键的一点,大坝就要坍塌,森林便要燃尽,他就能得到最极致的欢愉,他就消解自己的饥饿。
可只差那么一点,就差那么一点点了。
苏白璟像沙漠中无比干渴的旅人,他离绿洲只差那么一步。
就那么一步,宛若天堑。
陆晴终于有点累了,她折腾了一天,又受了伤,草草和苏白璟道了晚安,便在床上倒头睡下。
苏白璟的视线落在窗台上。
日落月升,天色昏暗,一轮明月从夜空中冉冉升起。
开着的窗户上,恰好正对着那轮浑圆的月亮。
皎洁的月光挥洒进窗户,直直照射在窗台上,窗台上覆上一层浅淡的银辉,嫩黄色的花瓶中,月亮花正悄然发生着变化。
浑圆如圆月般的胖嘟嘟花瓣在月光下反射出一种柔和、清隽的银辉色光芒。
窗外一轮月亮,窗上一盏月亮。
满屋银辉。
原来,这才是月亮花名字的由来。
其实……房间里还有一轮月亮。
苏白璟缓慢地,一步步地,从窗台下走到床铺边。
陆晴已经睡着了,她脸上挂着心满意足的微笑,怀里抱着她心心念念的月亮花花环,绽放着不输花瓶里月亮花的银辉。
最后一轮明月,在她的身上。
银辉色的光洒在她脸上,睫毛纤长,唇瓣,皮肤雪白,像是精致的瓷娃娃。
苏白璟安静看了半晌,缓缓在床畔坐下。
他伸出骨结分明的手指,慢吞吞伸向她的脖颈,贴上去,严丝合缝地扣在她雪白的脖颈上。
苏白璟的手指微微用力,陆晴血管里血液流动的声音像河流一样流淌在耳边。
愉悦感在上升,饥饿感在下降。
他满足地眯了眯眼,指尖又往她脖颈里陷了三分。
陷入睡眠中的人似乎感觉到了些许不适,陆晴眉头微微蹙起来,不安地发出两声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