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章 【46】
都和和气气,如今见裴瑕给三房说了一门好亲事,还将对牌钥匙给了自家女儿,自然对沈玉娇也亲热起来。
席面上一直张罗着沈玉娇多吃菜,又与她说了好些怀胎的经验。
其他女眷也都不傻,这几l日府中的风向动静,她们若还瞧不出谁得势,那也别在这宅院里混了。一时也都揣着笑脸,对着沈玉娇无比客气。
沈玉娇虽知道她们这些好意不过是表面功夫,但老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便是面上做出来的笑脸,也比从前那般不冷不淡的叫人好受些。
但这一场宴吃罢,仍旧有种心神俱疲之感。
好在明日便要离开了。
想到这点,她心里也轻松不少。
这夜熄了灯,她与裴瑕躺在床上,一床被褥,他虽未像那日醉酒时紧紧拥着她,但两人胳膊挨着胳膊,也算是很亲密。
“郎君,明早我随你一同去母亲院里请安。”
漆黑的重重锦帐中,这轻柔平静一句话,似叫帐内更静了静。
少倾,男人的嗓音缓缓地响起:“玉娘,你不必为难自己。”
“不算为难。”沈玉娇道,何况她有九成九把握,王氏定然不会见她。
她微微偏过脸,看向身侧躺着的男人:“这些时日没去给母亲请安,尚可推说身体不适。若明日离府,我还不去请安,外头指不定要怎么说。你此次为了我的公道,已经抗了不少压力,这些我能做到的小事,我也愿意去做的……”
毕竟夫妻一体,对内便是有再多矛盾,对外总是要尽力维持一份体面。
裴瑕自也明白沈玉娇这份为大局的考量,默了片刻,于衾被中,他轻轻牵住她的手:“那好,明日我们一起去。”
稍顿:“玉娘,得妻如你,是我裴瑕之幸。”
沈玉娇感受着男人大掌温暖干燥的温度,再听他这话,心头微微怅然。
是幸么?
虽非她所愿,但一想到因为自己致使他们母子离心,仍是不免生出一阵淡淡亏欠。
本来他若不把自己带回,他们之间权当两清了。至于现在……
沈玉娇抿了抿唇,反握住衾被下那只修长的手。
她自我安慰地想,既因她叫他与一位至亲离了心,待腹中孩子落地,也算是还给他一
个新的至亲吧。
胡思乱想了一阵,便这样牵着手,睡了过去。
翌日一早,沈玉娇梳妆妥当,与裴瑕一同前往王氏的院落请安告别。
果然如她所料,王氏并不见她,只让裴瑕进了内室。
裴瑕神情沉郁,沈玉娇反倒朝他安慰笑笑:“郎君进去好好与母亲话别,我在次间等你出来。”
看着妻子的笑,裴瑕心下复杂,吩咐婢女妥善看顾,又扶她在榻边坐下:“不会让你等太久。”
他转身进了里间。
沈玉娇喝着温热的蜂蜜水儿,数着那透过窗棂,洒在花砖地面一棱一棱的清晨阳光。
里间里,只开了两扇窗,光影昏暗。
王氏头戴着祖母绿墨色抹额,斜坐榻边,半片透光不透人的雾白轻纱垂下,只叫人看出个朦胧身形,却看不清模样。
裴瑕入内,与王氏恭恭敬敬挹礼请安,澹然声线听不出情绪:“儿即刻便要携妻儿离府,远赴长安。望母亲在家中能静思己过,好生休养。若是……若是母亲挂念儿子,便往长安寄信。儿每月也会往家中寄信,叩问母亲慈安。”
话音落下,屋内是一片寂静。
榻上之人置若罔闻般,一言未吭。
裴瑕眼睫垂了垂,少倾,他掀袍跪地,沉默地朝榻上之人,重重三叩首。
“恕儿不孝。”
他哑声道:“无论如何,万望母亲保重身体。”
榻中之人依旧不语。
裴瑕也知母亲心气大,估计心里还恼恨着他。
恼也罢,恨也罢,过错既铸,总该有所惩罚。
事到如今,母子离心,这是对她的惩,也是对他的罚。
“既然母亲并无叮嘱,那儿与玉娘不搅扰您休息,先行告退。”
直到那阵沉稳的脚步渐渐远去,床上那人才如塌了脊梁般,双手捂脸,低低啜泣起来。
刚在外送走小俩口的高嬷嬷一回来,听到帐中压抑的泣声,心头也一阵酸涩,连忙上前:“夫人,您莫要难过……”
帷帐之中,王氏眼窝深陷,形容憔悴,抬脸望向高嬷嬷:“我错了么?难道我真的错了么?我这一颗心,都是为了他好啊……”
高嬷嬷语塞。
自那里祠堂归来,夫人几l乎每日都要问这句话。
她在夫人身边这些年,又何尝不知夫人的艰苦心酸。只那日的事实在发生突然,夫人作为婆母、作为当家主母,于情暂不谈,于理的确是有亏。说到底,都是二房那个祸根!
一念生恶,致使这后头步步错。
高嬷嬷忍不住又在心头将裴彤狠狠骂了个遍,再看王氏浑浑噩噩的憔悴模样,她凑了过去,轻轻揽住王氏:“夫人,别难过了。母子哪有隔夜仇啊,日子一长,都会好的……”
王氏也不知听没听进去,靠着高嬷嬷的肩,双眼发直不知望向何处,嘴里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