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到了
在气势汹汹地带着人出门的时候, 马鲁斯绝不会料到事情的结局会是现在这样。
尼格瑞姆拄着手杖,微微弯下腰,轻声说道:“当初的我曾经想过,你为什么一定得那样针对我呢?实际上我从来没有做过任何威胁你的事情不是吗?”
“后来我明白了。”
“当惯了狗的人,有朝一日能够翻身,第一件事当然是把从前的主人踩到脚底下去以掩盖自己曾经做狗的事实,哪怕休诺丁的人全部死绝了, 只剩一块写着‘休诺丁’的木牌, 你也一定要当着所有人的面, 用最大的声音吠叫, 将它咬碎嚼烂,好叫别人看看,你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帕冯尼了。”
“但是帕冯尼,我没变,你也一点儿也没变, ”尼格瑞姆低声道:“卑微深埋在你的骨子里,帕冯尼现在的强势遮掩不了你的怯懦,你对我的敌意滑稽又可笑, 除了你的心虚,什么也证明不了。”
尼格瑞姆垂眼看着马鲁斯, 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漆黑的眼中一片冰冷。
马鲁斯被他毫不留情地揭开心底最真实的想法,一瞬间竟然真的觉得自己和尼格瑞姆所说的没有任何区别,他幻视一般从尼格瑞姆的脸上看见了嘲讽的表情, 那表情是何等的熟悉,就和当初路克斯给他难堪时的表情一模一样!
他刹那间又回到了过去,回到了当初对着路克斯·休诺丁伏低做小的时候,他愤怒,他憎恨,但更多的却是嫉妒和羡慕,嫉妒路克斯·休诺丁的大贵族身份,羡慕他高高在上却理所当然的气度——然而这份独属于大贵族的气度,竟然出现在了他从未想到过的人,尼格瑞姆·休诺丁的身上!这个瘸子不过是一个杂种!跟他马鲁斯·帕冯尼没有任何可比之处!凭什么?为什么?只因为他也是休诺丁吗?只因为他流淌着休诺丁家的血吗?这就是他们之间的区别和宿命吗?!
马鲁斯睁大了眼,目眦欲裂地瞪着尼格瑞姆,他从嗓子里挤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说不清是愤恨还是畏惧,他似乎想要反抗什么,但在埃布尔的压制下却只能像一条将死的蚯蚓一样扭动,徒劳无功。
尼格瑞姆看见马鲁斯的反应,脸上却出现了厌恶的表情,他像是躲避什么发臭了的动物尸体一样直起了身体,嫌恶地说道:“不要告诉我你看着我想到了路克斯·休诺丁,我要吐了,太恶心了。”
说罢,大约实在是被恶心得不行,他又抬起手杖,用自己最大的力气在马鲁斯的脸上抽打了一下,留下一条浅浅的红痕:“这里毕竟是王都,不好做得太过分,打断他的两条腿,叫帕冯尼家的人把他带回去吧。”
埃布尔三人当然不会对尼格瑞姆的命令有任何异议,矮人和精灵更是早就被马鲁斯的态度惊呆了,这个世界上怎么会存在这种对龙之领主不敬的家伙!而龙之领主竟然还仁慈地只打断了他的两条腿,难以置信!
埃布尔还没来得及动作,矮人和精灵就在尼格瑞姆下令后争前恐后地在马鲁斯的咒骂和惨叫中下了手,虽然只是说打断腿,但也断腿也有干脆和不干脆,严重和相对不严重的区别嘛!矮人和精灵都十分愿意叫这不敬之人好好吃点苦头。
马鲁斯带来的侍卫和仆从们早就发现自己根本不是这一行三人的对手了,看着马鲁斯被打断腿也没有任何办法,不过除了被雇佣的侍卫外,两个仆人倒是哭得比马鲁斯本人还惨,想来是想到了自己回到宅邸之后的命运,不禁悲从中来。
等到闹剧结束之后,原本热闹的魔法集市中已经空无一人了,好在尼格瑞姆想要买的东西也不在这种小摊子上,所以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地继续前进了。
埃布尔紧跟在尼格瑞姆身后,眼中被他的背影占满。
他是离尼格瑞姆最近的人,也看见了昨天夜晚尼格瑞姆的失眠,所以埃布尔知道尼格瑞姆其实并不完全像他刚才表现出来的那样游刃有余、波澜不兴,从最后没能忍住亲手打了帕冯尼一下就能看出来,尼格瑞姆对他的恨意不减,对过去发生的事情其实一直记在心里。
也许每一次午夜梦回,尼格瑞姆都会想起自己曾经弱小无助的模样,回到王都之后,才会无论如何也难以入眠。
一想到这里,埃布尔的心脏就仿佛被毒虫啃噬,疼痛难忍,他简直希望自己有能够扭转时间的能力,以现在这副强大的模样,去拯救过去的主人。
但他做不到,所以只能稍稍加大步伐,追上了尼格瑞姆一些。
他从侧面看向自己的主人,发现对方脸上的表情并不像他想的一样带着难以掩饰的怨恨,而是平淡得好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埃布尔微微皱起眉,轻声问道:“您还好吗?”
尼格瑞姆瞥了他一眼,说道:“再好不过了。”
他并没有打算将所有事情都告诉埃布尔,但就像他对马鲁斯说的那样,他其实将过去在休诺丁家和王都经历过的一切都记在心里,马鲁斯和他没有仇怨,他和马鲁斯却有深仇大恨。
愤恨的马鲁斯估计还没有弄明白这一次遭遇时尼格瑞姆对他的态度。
按照他们俩曾经的关系,尼格瑞姆表现得实在是太友好了,他的确尖酸强势地讥讽了帕冯尼的卑怯,但实际上却没有采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