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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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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安收起尺规,躬身告退。他离开时,主动朝吴定缘打了个招呼,一本正经地说:“京城之变的文书,我已向陛下都交割清楚了,你可以再查验一次。”他指了指榻边,那一尊小香炉压着几张纸,那是张泉托吴定缘转交的亲笔手书,阮安为人仔细,居然连包信笺的纸皮都保留下来,悉数上交。

阮安离开之后,于谦拽着吴定缘正要叩拜,朱瞻基一脸尴尬地挥了挥手,说:“算了算了……”吴定缘膝盖刚刚一弯,一听这话,倏然又站起来了,只是目光仍旧不肯直视。

于谦知道他的毛病,抬眼见朱瞻基没什么反应,才算放心。

当值的小宦官搬来两个圆墩,让两人安稳坐下。朱瞻基朝阮安离开的方向一晃下巴:“我说吴定缘,你是不是曾替朕做主,许他为京城修建九门九闸啊?”

吴定缘垂下瘦削的面孔,看着地板上的石纹:“那会儿情况紧急,哪怕他要当太子,我也得答应。”

“你瞎许愿,人家可当真了。好家伙,这阮安打着交割文书的旗号跑过来,原来是为了要工程呢。说是我答应的,要把三大殿工程停了,先修起九闸再说——朕没想到内官之中,还有这么耿直的人。”朱瞻基说到这里,笑着摇了摇头,“但他说的也有道理,若再来一次六月初那种洪雨之灾,朝廷颜面都要丢尽了,还是早点解决的好。”

他自从做了皇帝,说话语气都变了,比从前稳重,隐隐还带着一种上位者的威严。于谦连忙道:“此事关乎民生,陛下圣明。”

朱瞻基斜倚着软榻,从手边奏牍里抽出一张金边纸,递给两人:“正好,翰林院还拟了几个年号,我还没顾上选呢,你们俩帮我看看?”

于谦有点激动,这可是一桩殊荣。他接过纸来,看到上头列了“太兴”“永延”“宣德”“崇义”“至宁”“正统”等十几个名字。于谦还没研究明白,吴定缘已经往纸上一点:“我觉得这个好。”

这还真是破天荒头一遭。其他两人连忙一看,他选的是“宣德”。朱瞻基问他为什么。吴定缘道:“这个笔画多点,自然是吉利的。”

“……”

朱瞻基示意宫女与海寿都离开书房,然后往锦榻上一瘫:“咱们现在能正常点讲话了。这几天你篾篙子倒睡得舒坦,我可是累得要死。没想到当皇上这么麻烦!”

于谦吓了一跳:“陛下您可不能这么说,传出去怎么得了!”

“我这不是把外人都撵走了吗?就咱们仨,还不能容我叫叫苦啊?”朱瞻基揉了揉自己的两个黑眼袋,没好气地抱怨,“苏大夫呢?她怎么没一起来?”

于谦忙道:“她外出采药去了,说京城药铺人心狡诈,必须亲自验过才放心。”朱瞻基很是遗憾:“苏大夫真是医者仁心。你们瞧,她知道我为国事操劳,昨天还配了补神的汤药给我。太医院那群废物还不乐意,劝我别用民间野医,被我结结实实骂了一顿。”

榻边的小香炉旁,搁着几个黄纸扎起的小药包,细绳打得颇为精致。黄纸外皮满是印字,大概是从哪本旧书上拆下来的,但每个药包上头都有一行清晰的新墨大字,字体隽秀,是苏荆溪细心写下的配伍与煎法。

“要没有苏大夫这方子撑着,我只怕早累趴下了。唉,她还有自己的大仇未报,我这几天事情太多,都还没抽出时间来关注,实在不好意思见她。”

朱瞻基把手边的奏牍一张张拿出来数:“年号还算是小事。你们瞧瞧,京城洪灾得善后,汉王的党羽得查,南京的局面得安抚,山东驻军得笼络,先皇的谥号和庙号、我母后的徽号得议,先皇的梓宫现在运到天寿山了,可还没地方搁呢。还有废漕河、迁都两件大事要议,简直没完没了。”

“陛下莫急,治大国如烹小鲜,不可操切,循序渐进便是。”

朱瞻基捧着奏牍,很是感慨:“说来也怪。父皇也罢,东宫师傅也罢,原来也讲过这些东西,可我总觉得隔层纱。这十五天沿着漕河走了一圈,再回过头看这些奏牍,忽然便觉得清澈通透,看出很多不一样的东西。红姨、白龙挂、汪极、郑显悌、孔十八、靳荣、狻猊公子、昨叶何、梁兴甫,就好像被运河一根线全牵扯了起来,朕怎么批阅,他们什么反应,历历在目,全局都跟着鲜活了。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啊。”

于谦老大怀慰:“陛下能有此感悟,实乃国家之幸、黎民之福!”

朱瞻基道:“现在回过头想,朕当太子时,确实有点糊涂,这些事是真不明白。怪不得人家老说望之不似人君。”于谦吓得赶紧要解释,天子笑着摆摆手:“朕现在才明白,没本事的人,才会在乎这种刻薄话;你若是真弄明白,就不在乎了。”

不知不觉,朱瞻基又把“我”换成“朕”了。

“对了,说起昨叶何与梁兴甫,这白莲教的事,也得处置一下。你们俩有什么意见没?”

在他看来,白莲教固然有中途反正之功,但前期勾结汉王,在南京作乱,尤其是还炸毁了自己的龙船与无数官员,这等罪责是无论如何都赦不了的。何况朱瞻基在济南和京城也看出来了,白莲教潜藏在民众中的力量,委实可怕。

只是有了孔十八那一段香火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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