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三六章 尔心安处是我家
自夏牧朝薨逝,颌王府便一直被一股阴翳之气笼罩着,即便是世子登基这等顶了天的大喜事,犹未见多少笑言悦色。 此间流过的血实在太多,弥久的伤痛剥夺了府中人的喜乐。 “与生死两别相比,其他甚么便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夏承炫登基的头一个年庆,府上也只是依着往常的皇室规仪挂了白灯笼、挑起琉璃盏,贴了鎏金联,莫说丝竹演乐之声了,年夜宴亦只夏承炫和芮筱灵这对新婚夫妇对坐而食。膳前,环视着空落落的坐席,二人想起各自逝去的亲人,竟抱在一起泣不成声。 场面之凄凉,实在难以尽述。 今儿是正月十一,按理说离着元宵还有好几日,以长公主府的从仆编制,一天功夫也就够上下置办齐备了,可芮筱灵着实高兴,临夜也要安排众人下去拾掇。 “木槿,你带着库什房的人把里外灯盏都给我擦透亮了。”夏承炫的小跟班阿来指着院中一黄衣女仆道,“眼下天凉,伙房的热水得不停歇地烧着,可莫要冻伤了姑娘家们的手儿。” 见黄衣女仆应“是”,接着谓她一旁的粉衣少女道:“木清,你带着浣衣房的人把内苑连廊、桌台、檐柱通通再刷洗一遍......” 杜翀要留在皇宫执事,阿来难得大权在握,这会儿对着府上众人噼里啪啦一通指挥,竟还有模有样,寻摸着诸事安排妥贴了,又再谓几位领事:“都合计合计自己个儿短了多少人手,我一会儿便到奋威将军府上去借几个丫头。” 芮府虽出了个当朝皇后,作为国丈的芮图贤却仍任着三品奋威将军,然,辖制军营却变成了都城外的三万城防军。 虽说只是个三品参将,却又远非当初那个手无百夫的闲职将军了。 与夏承炫临时商定明儿要开大宴后,芮筱灵担心长公主府的丫鬟、婆子不够,竟打起了娘家的主意。皇宫的女婢、太监倒是又多又闲,她却不曾瞧上眼,点名让阿来去芮府找自己的老父亲要人。 “那可是家宴,里外都是自家人才好。”皇后娘娘是这么想的。 好在两处府邸相隔不过数里,赶着辇车来回也就半个时辰的脚程。 云晓漾是被屋外泼水之声吵醒的,睁眼才发现,此时竟已入了夜。日间替夏承漪行针体力消耗甚巨,饶是以她的内功修为,仍觉疲累难抵,回房刚在暖阁躺下便沉沉睡了去。 一睡便至此时。 “咦,府上的人已给我点了灯盏。”见外闱烛台亮着,料想是府上的丫头来过,乃披起裘服推门行去。 梅远尘靠在绣椅上,正怔怔发着呆,听了揖门声猛然惊醒,倏而站起。 “呀!” “啊!” 四目相顾,数息无言。 “你甚么时候来的?”云晓漾皱着琼鼻,娇声斥道,“在我屋外候着,看看像甚么话?” 此间是长公主府,她又清楚知晓梅远尘与夏承漪早有姻亲,自是要避嫌的。虽说与良人别后重逢,心下欣喜无限,嘴上却不敢有所表露,深怕被旁的甚么人听到。 梅远尘辞了夏承炫后早早便来了云晓漾暂 住的这进小院,但见房门紧闭料知佳人已憩,便在绣椅上坐下等候。若州会盟这一趟来回,他经历了雷州织云庄外的九殿伏围,又在若州徐家擂台上与施隐衡大战一场,更在弘石湾畔与端木玉一行、摘星阁、盐帮、九殿的众多高手拼死搏杀,此时回味起来,实在五味杂陈难以尽述。 “织云庄外若非云儿抵住九殿那个干瘦老者,我已死在了龙骨钺之下,尸骨无存。弘石湾畔倘使易、关、薛三位前辈没有赶到,我便是有三头六臂又岂能活命?”念及此节,不免又频频想起薛定一为救自己而中剑身死,眼眶湿润了好几回。 “后面在街角被张遂光的人围住,要不是簌野舍了性命也要救我......” 短短数月之间,竟有三次濒临绝境,梅远尘不得不思量起自己的行事:“我先前委实太过急躁,这般冲动随性终是害人害己。下次再陷入危局,难不成还要人来救?薛老前辈已经为我而死,我怎能再害他人!” 难得一时偷闲,倒真有好些事值得想上一想,偏偏府上众人又像商量好了似的,一直不来打搅,竟让他从午前静坐到了此刻。 听了佳人的嗔怪,梅远尘也不去解释,行上前轻声唤了一声“云儿”。 那可是两次救自己性命,且将一生幸福全系于自己之身的人儿,莫说被不痛不痒地轻斥几句,便是被狠狠打上几拳,那也是甘之如饴啊。 见她低下了头,梅远尘又上前两步,牵住她玉脂般的双手,柔声道:“云儿,幸苦了。” 二人相知如此,虽有万千言,这时也再不多说。 云晓漾抬起来,轻轻笑了笑,又缓缓摇了摇头,任梅远尘把自己揽入怀中。 “咕咕......” “咕咕......” 二人唇齿缠绵之际,云晓漾的肚子不明事理地叫唤了起来扰乱了这一室旖旎。 整整一日,她还不曾进过滴米,先前睡着了倒没甚感觉,这会儿饥肠辘辘,肚子先不干了,带头挑起了事。 “走,去吃点夜食,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