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三四章 千言亦难诉衷肠
“帮忙取个名字罢。”甫一落座,夏承炫便来了这么一句,见梅远尘一脸木然,又鄙夷道,“筱灵肚里的娃儿啊,你给取个名儿。” 此时芮筱灵怀胎已六月,百日后便要临盆。 宫中太庙之内有一龙形时漏,曰:“天机仪”;天机仪中有十二颗名为“值时丸”的中空铜丸,其上依次铸有天干十二字。 依大华礼制,新君首嗣临产前百日,当备名十二以金漆书写于锦帛放入值时丸中;一旦皇子诞下,司礼坊编钟即响,太庙执勤太监听了示喜之音便会取下其时“执时丸”呈送天子。 那执时丸内锦帛所书,自然便是新诞皇子之名了。 近几日,礼部勤谏不辍,夏承炫实在不堪其扰,只得借冼马使团来访之由搪塞。可惜,萧璞昨日已离都城而去,此由再不得用。 其实,给自己的娃子起个名儿而已,以他的学识半点问题也没有,延时不取自有隐情。 “远尘临行前我跟他说过的,要等他回来给我们娃儿取名儿。”那是他给芮筱灵的答案。 诚然,这般说辞绝不可彰于朝堂,但于信者而言“君子一诺,千金不易”。 况且,那可不仅是一个诺言,更是一种补偿。 一种无人能懂的补偿。 “啊?你真叫我取名儿?”梅远尘略有些难为情,正色道,“我还道你是说说而已,可不曾好好想过。” 自离开都城,他一边修习长生功,一边配合云晓漾治病疗伤,而后又忙着若州武林会盟诸事,难得得空脑子里又满是梅府的血海深仇,给未出生的“义子”取名儿这档子事他倒真从未放在心上。 这会儿夏承炫来问,他心下着实有些发虚,脸上歉疚昭昭。 “哎,随便取罢!想到啥便是啥。”见他窘迫,夏承炫满不在乎道,“你喜欢的话,叫‘旺财’、“来福”、“瘌痢头”甚么的也顶好。” 旺财、来福可是寻常百姓家看门狗的名字,瘌痢头就更不消说了,卑鄙之意溢于言表。 “呸呸呸!哪有这般作践自己孩儿的!”梅远尘笑着啐骂道,“他日后保不齐要做大华的皇帝呢,名儿怎能随便取?” 见他终于笑了出来,夏承炫把脸转到一边偷偷挑了挑眉,一副阴谋得逞的模样。 “‘昶’如何?左‘永’右‘日’的昶字。”梅远尘试探着道,“夏继昶。” “成。”夏承炫想都不想便应承了,又道,“再取个女孩儿名。” 皇家的宗谱是早就编定了的,他的字辈是“承”,男孩儿名中需带个“火”,女孩儿则要带个“水”。 “承”的上一字辈为“ 牧”,下一字辈则轮到“继”字,男嗣名字须得有个“日”旁,女嗣之名则需是个“月”旁字。 这个“继昶”,自然是男孩儿的名字。 “左‘月’右‘蒙’的‘朦’怎样?夏继朦。”皇室取名桎梏实多,一时间梅远尘能想到的也就这个“朦”字还算贴切得体。 原以为夏承炫多少要说道几句的,不想他竟直接拍了拍大腿,一口笃定道:“成了。筱灵生了皇子取名为‘夏继昶’,若是女孩儿便唤她‘夏继朦’。” 二人你一嘴我一嘴地说着,聊起了远在蒯州天心洲的梅新月、傅长生;聊起了致知堂的同窗薛宁、费格栋、欧潇潇;聊起了冼马特使团和萧璞;又论及时下安咸和庇南的局势。 “庇南那边,我已经快信给了承灿,让他务必备好军需,他日与穆丹青一战许胜不许败。”夏承炫收起了先前恣意的形态,神色肃穆道,“此战胜,‘梦魔’的解药端木玉不敢不给,我军军威可威慑四境宵小。此战若败,厥国大军势必开到坦州一带驻扎,居高临下,伺机得宜则直引军北上清溪郡,形势一时难为则占城为据,形成两军僵持之态。而漪漪......无论如何,此战决不能败!” “承灿毕竟年少,倘使白衣军与楚南大军联手,穆丹青定非其敌。”想起佳人性命系于此间,梅远尘忍不住提议。 穆丹青是与前“武王”夏牧阳齐名的厥镇边大将,而白衣军主将夏承灿年不过廿余,战不过数场尔,论纸面胜算,大华殊不占优。 “楚南大军是决战所用,此时尚动不得的。”夏承炫摇头驳道,“欧禄海手上虽领着十万大军,却要守在楚南、清溪两郡边境。各地的驻地军战力孱弱,绝非厥国大军之敌,一旦楚南将军府的防线出了空子,他们穿过缝隙可一直打到下河郡,届时都城危殆。” 说到底,此时境况尚未至拼死一搏的地步,只攻不守实为下下之策。 “放心,楚南大军虽不可攻,公羊王府的银甲军却一点也不稍弱,有他们掠阵,穆丹青绝对占不到便宜。”夏承炫抿嘴笑道。随后,又将公羊颂我兄弟从中牵线,化解了苍生王府与贽王府之间仇怨的事说与梅远尘听。 原来,那日公羊颂我、公羊恕我两兄弟见过夏承灿后,一番坦诚相谈又以家国利弊相劝,总算卸下了他那一腔怒火。 有他的手书为信,誓词为证,公羊洵自然意动。再几日,他竟带着族中几位老人秘密北上都城,与夏承炫、端王及秦胤贞见过,得到朝廷和贽王府一再许诺后明确表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