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管事陆亮

等到王氏被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闷头闷脑先告辞离开后，姜久盈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可怜天然傻白甜姜承辅同学到现在还没闹明白怎么回事，完全忘记了他在外人眼中也是人模狗样，勉强算是潜力股了。

宁氏是打定了主意不让王氏再见姜承辅，更不能让王氏把想要结亲的想法说出来，免得坏了两家的情分。

这件事做起来难度系数不高，女孩子家在这方面天然就矮一截，没有上赶着请嫁的，显得自家的女孩子忒不金贵。

所以宁氏一连几次在王氏话到嘴边时故意转移话题，王氏便明白了姜家的态度，肯定是看不上他家女儿的。

王氏悲从中来，她好好的女儿让人如此嫌弃，心中怎么可能不怨，一来二去，再没登门。

却说姜文远这边。

潘同知是个明事理的，或者说他官做得油滑，跟赵知府有的一拼，都是年岁渐长，升迁无望，只想安安稳稳熬到致仕，荣归故里那一拨的。

济善堂平时太没有存在感了，潘同知很少过问，只年底对账的时候，要管事拿出账目，平时别传出冻死饿死人的闲话就行。

反正收的都是混吃等死的老弱病残，一般也没人会打他们主意吧，一没钱，二没亲人。

“叫陆亮来府衙一趟，带着账本和花名册来。”潘同知吩咐道。

陆亮来得很慢，姜潘两人对坐，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连茶都换了三盏，才见到他姗姗来迟。

黑瘦干瘪的老头子，其实与老方头的地位差不多，都是一半吃官家饭，一半能自主的角色。与义庄不同，济善堂虽不起眼，但油水颇多，陆亮这位置可以算得上是个肥差。

毕竟死人是有数的，穷苦人家又拿不出过多的钱财操办，只能意思意思打点一二，老方头养活自己都困难。

而活人吃多少穿多少，却没个定数，一个人扣下半碗粮，天长日久，也是不小的数目。

更何况虽捐赠的人少，也不是没有，此等钱财直接进了济善堂，官府没法过问，全凭管事的良心，这又是笔糊涂账。

从陆亮的穿着就能看出，他的日子过得不错。

看似不太起眼的葛布，没有丝绸的精美，质地却极吸汗透气，最宜夏日穿戴，价格可不便宜，姜府的下人都穿不起的好东西。

他要没吃没占，这身衣服都说不过去。

“属下见过两位大人。”陆亮是个机灵的，先规规矩矩行了个礼，然后双手捧上账册，又解释了一下自己为何来晚了。

“属下找了从今年年初到现在的所有账目，费了些功夫，望大人见谅。”

人家姿态都放得这么低了，还能怎么苛责。

潘同知接过账目，他是惯与这些经济打交道的，最懂里边的弯弯绕绕，略翻了翻，就知道陆亮这账做得很高明，收支平衡，没有出入，显然是用了心，不可能让人看出什么的。

“账册和花名册暂且留下。姜大人有事相询，你需得有问必答，不得迁延隐瞒。”

“是，属下明白。”

“听闻济善堂最近有很多老人离世，可是起了时疫？”这是姜文远一早就想好的借口，由他一个通判来问，倒也合情合理，时疫可大可小，必要时能封户屠城，通判有权过问。

“大人明鉴，绝不可能是时疫！”陆亮唬了一跳，与时疫连在一起能有什么好？

时下人们谈疫色变，那看不见摸不着的敌人，不知何时就是催命的符咒，官府控制不住之时，屠村屠城的不在少数。

安庆府可是有些年头没有大规模的时疫了，这顶帽子陆亮是无论如何也不想戴的。

“济善堂的老人，若不是身体差到没有自理能力，是断不会被送来的。他们身体向来单薄，之前一段时间又是乍暖还寒的春季，得风寒的多些，抗不住殁了的也便多些，绝不是时疫。”

陆亮来之前想了无数种可能，为何上官突然要花名册，原来是因为这个！

“不是最好，如若有异，你胆敢隐瞒，相信你很清楚后果。”姜文远神色淡淡，眼中带了杀气，盯得陆亮一个激灵，忙不迭保证。

“你先下去吧，济善堂到底也是官府的机构，再死人外面的风言风语可就要传得难听了。老人生病，给找个大夫，开点药吃吃。”

陆亮自是满口答应下来。

“明章兄是想先稳住他？”这借口找得有些牵强，但帽子够大，也就够好用。

“如果济善堂真出了问题，他肯定参与其中，没有他开方便之门，很多事并不好办。自然还是先不惊动为好。”姜文远伸手拿过账册和名册，与潘同知打招呼告辞。

潘同知眼底有惋惜之色一闪而过。王氏那点小心思没有瞒他，算算时间，派去卢家退亲的人应已经到了，只要他们拿回庚贴，女儿的婚事算是黄了。

如果姜家愿意，姜承辅虽是个不太成器的，架不住人家有好父亲和好兄长，以姜文远的年纪、手腕和家世，以后必能更进一步。

唉，老了，潘同知比姜文远大上小二十岁，后劲不足，已然力不从心了。

强扭的瓜不甜，亲事是半点也强求不来的，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