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一切
周梦楠在院子里看见他撑着伞和那个女人轻声低语的模样,才终于明白,自己已经不在周显兴眼里了。
他现在满眼,只有那个已经怀了他孩子的女人。
一个心已经不在你身上的男人,任你闹出了天大的动静,在他眼中也不过是不值一提罢了。
哀莫大于心死,周梦楠怒极又伤,一夕中风瘫痪,彻底成了周显兴眼中可以随时拔除的阻碍。
但周梦楠是什么样的人,周显兴自问这一辈子,和她同床共枕这么多年,到了今天,他也还是没能将她全部看清。
周梦楠中风之后,主动提出要搬到其他地方去。
临走之前,她和周显兴在院门口分别。
那时的周显兴已年过半百,却仍然玉树临风,一身西装笔挺,英俊潇洒,垂眸时,眉目间的凌厉变成了淡漠,却仍然勾人心神。
他没有表情地望着周梦楠,周梦楠多希望还能在他脸上找到一星半点的温柔。
她告诉周显兴,她知道他已经不爱她了。
她愿意离开成全。
离婚,也不是不可以。
但她有一个要求。
一年后,假如那个女人生的是个儿子,她想来看一看。
如果是女儿,她想亲手给她做件衣服。只要周显兴答应,一年后,她就会和他离婚,并且不从他这里拿走一分一毫。
这听起来实在是个委曲求全的要求。
尽管周显兴根本不晓得,她为什么要提这些看起来会让她自己变得更加可怜的要求,但总归她答应了离婚。只要能够离婚,周梦楠伤不伤,他已经不在乎了。
周梦楠看见了他眼中的漠然,彻底心冷,转身离开。
之后,诚如周梦楠所说,她一直好好地在别院里养病。中风瘫痪几乎是绝症,她好不了了,谁都清楚。
但周梦楠却仍然坚持每日复健,保养,养花种草,读书看报。
周显兴每每听见别院传来她的消息,都难免诧异。
周梦楠与他结婚二十多年,从来都是养尊处优,娇软如温室里的花朵。他没想到,这朵娇花离了温室,竟然变得如此坚韧。
然而意外归意外,他却一次都不曾到周梦楠那里探望过。
是以他也完全不知道,周梦楠在养着病的同时,也在时时关注着这边的一举一动。
她令人找去了周驭生母的家乡,果然就被她找到了那个不知名的未婚夫。
她顿时便知道,她回去的机会来了。
在那之前,周梦楠只见过那个女人一面,但就是那一面,也足够让周梦楠看出来,那个女人,是最好对付的那一种。
她天真,愚蠢,面上带着小女儿初尝情事的娇羞与媚态,望着她的时候,满眼都写着恭敬,还有愧疚。
面对一个即将被抛弃的女人,面对一个自己她占有了丈夫的女人,只有那种蠢货才会觉得愧疚。
周梦楠让人给那边送了信,那一封信,使周家大宅里传出了那个女人胎像不稳,周显兴连夜急招医生的消息。
‘那之后,周驭的母亲便开始变得容易惊悸,她时常做梦,梦魇厉害的时候,会在夜里哭醒。’
‘她太善良,她觉得自己辜负了一个爱她的男人,违背了父母的约定,背叛了她曾经许下的诺言。’
……
温笙从酒店出来,外间的热浪扑面而来,打得她脑子里一阵恍惚。
她呆呆抬头,望见天边的云霞如同被火烧过。
火红的云层正不遗余力地散发着太阳最后的热量,让整个城市似乎都陷入了被火光炙烤的幻境之中。
温笙眼前忽然出现了周驭的脸。
眼眶一酸,温笙迅速地低下头。
泪珠坠落,在半空中划出了一条细小的七彩光带。
周显兴的声音再度在耳边响起。
‘家里的佣人告诉我该带她去庙里走走,我便带她去了市郊。里头的僧人给了她一张符。符纸挂在床头,她果然没再做过噩梦,情绪也渐渐稳定。’
‘但没过多久,老家传来了那个男人出海失踪的消息。’
……
那一张符纸便不能再起作用了。
周驭的母亲开始更为严重的梦魇,甚至白日里都会出现幻觉。她说那个人死了,死在了海上的风暴里,他满身都是海水,背后还有电闪雷鸣。他来找她,想带她一同沉入海底。
温笙不晓得一个人的精神是不是这么容易崩塌,但她可以想象,那个女人日夜煎熬,夜晚的梦魇,白日的幻觉,它们日夜不断地提醒着她,不断让她自我谴责。
终于,她崩溃了。
为了求得一日好眠,她开始寻遍M城里各种“神医”。但凡说能让她安眠的,能让她与死去的灵魂对话的,都成为了这位周家未来的太太的座上客。
她没日没夜地抄写佛经,金刚经,任何声称能够抵御邪魔侵入的经文,即便抄到她握笔的手指被磨出了水泡,她也不放手。
周显兴心疼她的疯狂,但他们还有孩子。
周驭的出生曾短暂的消除过她心里的魔障,但很快便卷土重来,甚至更加厉害。
‘外人不知道她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