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6还牙
“何太傅来了!”
这时,一个蓝衣宫女在门口提醒了一句。
其他的公主、姑娘都已经坐了下去,唯有端木绯鹤立鸡群地站在书案后。
见周围不少人都朝自己看来,端木绯从容不迫地坐了下去,目不斜视。
几乎在她坐下的那一瞬,何太傅就不疾不徐地负手进来了,步履间透着几分闲云野鹤的感觉。
众人给何太傅行了礼后,何太傅的目光就直接看向了坐在第三排的端木绯,脸上露出和煦的浅笑,温和地问道:“端木四姑娘,你的字可写好了?交一张你觉得最好的,我来看看。”
端木绯俯首再次看向自己跟前那张染了大半墨迹的澄心堂纸,这澄心堂纸光润细薄,坚洁如玉,可谓一纸千金。
如此堪称一绝的一张好纸就被某些人给污了,真是暴殄天物!
很显然,这份作业是交不上去了……
端木绯眸光微闪,抿了抿小嘴。
见端木绯没说话,何太傅皱了皱眉,嘴角的笑意一下子消失殆尽,原本和善的脸庞也变得严峻起来,显得冷凝而又肃然。
“端木四姑娘,你莫不是没写?”何太傅直接问道,眸中的一抹不快一闪而逝。
四周一片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那些伴读皆是半垂眼帘,心知要是端木绯交不出作业,怕是要挨训了。
端木绯初来乍到,自然是不太了解几位太傅的性子,不像她们都知道得七七八八,比如刚才那位张太傅性子古板刻板,上起课来也无趣乏味得很,可是为人处世,一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出格,就由着大家去。
而这位何太傅别看平日里性子温和得很,遇事却是极为较真,一旦你犯了他的忌讳,便是皇室公主、宗室贵女,他也照训照骂不误,曾经三公主仗着圣宠为此去找皇帝告状,反倒还被皇帝好生训了一通,斥她娇气,不懂尊师重道云云。
舞阳和涵星朝端木绯的方向望了一眼,又彼此看了看。别人不知道,她们俩是亲眼看着端木绯写完了那张字,才一起出去玩毽子的。
舞阳正要开口,就听端木绯从容不迫地对着张太傅朗声道:“太傅既然想看我的字如何,我当然要当面写才好。”
说着,她随手藏起了原来那张,又铺了一张澄心纸,接着就从容不迫地重新开始磨墨,心神很快就沉淀了下来。
不管那张纸上的墨是谁泼的,现在自己交不了作业是事实,端木绯也不会去强辩或诉说自己的委屈,对她来说,这泼墨之人能污了一张纸,却坏不了她的字。
她的字是她自己的!谁也毁不了!
端木绯自信从容地勾起了嘴角,精致可爱的小脸上梨涡浅浅,俏皮可爱。
舞阳和涵星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看着端木绯嘴角的那抹笑意,就忍不住也跟着笑了。
她们这位绯妹妹啊,每次这么笑时,就代表着她又要“大显神通”了。
舞阳和涵星不禁饶有兴致地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眸底闪过一道亮光,期待而又兴奋。
何太傅微微挑眉,仍旧板着一张脸,朝端木绯走了过去。
端木绯熟练地磨好了墨,墨香再次萦绕四周。她满意地勾唇笑了,接着又重新取了一支狼毫笔,沾了墨后,沉着地落下笔……
何太傅很快走到了端木绯身旁,随意地俯首去打量着她的字,这一看,却是不由怔住了。
她写的是一手簪花小楷,这一点,何太傅并不意外,簪花小楷因其娟秀逸丽,为不少闺秀才女所追捧喜爱。
但是,大部分的闺秀写的簪花小楷只有形而无骨。
说穿了,就是花花架子而已。
那些个门外汉多只以为簪花小楷好看,小楷又较大字好写,却不知道要写好一手簪花小楷不易。
书法没有捷径可走,不能速成,不能拔苗助长。
要练好小楷,须得先练篆书,练笔力心力;再练隶书,练提按顿挫;接着练楷书,练结体匀称;之后才能练小楷,练心思细密。
每种字体各练两年,八年许能有“小成”。
因此,但凡小楷大家,必然是书法大师,唯有落笔到了驾轻就熟的境地,才能在一纸方寸之间,手心相应,收放自如。
而端木绯这手簪花小楷已绝非“小成”两个字可以形容。
偏偏这个端木家的四姑娘看着才十来岁而已,即便是她从三、四岁开始练起,也很难达到她现在的功力。
有的人在某些方面天生就具备其他人所没有的才华,她练一天,抵得上别人练十天,一年之功抵得上别人十年,这种人被称为“天纵奇才”,可谓是上天的宠儿了。
何太傅的目光渐渐地从端木绯的字移到了她那张沉静专注的小脸上,小姑娘俯首看着案上的那张澄心堂纸,浓密长翘的眼睫随着那半垂的眼帘投在眼窝上,留下一片淡淡的阴影,眼眸如一汪清泉般清澈幽静。
何太傅目光怔怔,心情有些复杂。
他有生之年,除了温无宸,还没见过几个天纵奇才。
须臾,端木绯落下角落里的最后一点后,完美地收笔了。
她随手把狼毫笔放在了一旁的青花瓷笔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