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珍珠玉露
第一一零章珍珠玉露
“本草明言十八反, 半蒌贝蔹芨攻乌。
藻戟遂芫俱战草,诸参辛芍叛藜芦……”
此间客栈是经常伺候达官贵族的, 深谙这些贵人们的需求, 除却往日待客出菜的大厨房, 还另有几间小灶,可供他们做些私房菜。
苏亭手里捧着个研钵儿, 将一片片的晒干百合扔进去研磨,嘴里念念有词, 良久才抬起眼睛困惑地眨了眨,问道:“年哥儿, 我光是背了, 这什么意思?”
余锦年筛着一箩糯米粉, 不由想起了自己当年的时候,道:“我背这些的时候, 才七八岁,刚学了没几个词儿呢就跟着念这些, 哪里知道是什么意思。”
想起小时候,他一时失神, 片刻才笑了笑,正经解释起来:“好了, 过去的事也不再提。这十八反,正是讲用药时的诸种禁-忌, 譬如说乌头类药不宜与半夏、瓜蒌、白蔹、白芨一处使用, 否则会产生毒性亦或者有不-良反应。但这也并非是死规矩, 前人也常有反其道而行之者,专用相反二者配伍,偶有奇效。只不过你初涉医道,见闻尚浅,便先记住这些,做到稳中求胜即可,具体该如何用,日后与你详解。”
苏亭一知半解地点点头。
“虽说人人都想成名医,”余锦年放下笸箩,掀开手旁一个小药盅,下入二钱远志和半两干核桃仁,一并坐在风炉上小火烹煎,又查看了已经托店家连夜研好的粳米,有感而发道,“但成名医难,做庸医易。不过苏亭呀,就算是做个不疼不痒的庸医,也万不可行事冒进,既谋了财、又害了命。”
苏亭用力地点点头,高兴道:“我肯定好好记,师父!”
“嗤……”一声“师父”把余锦年叫破了功,他也绷不住那张为人师长的严肃面皮了,瞬间笑作个嘻嘻哈哈的少年人,“这叫法着实有些奇怪,让人浑身难受,还是与往常一样罢!”
“那怎么行,尊师重道还是要的。你既教了我医术,就是我师父。”苏亭说着垂下眸子,默默地磨动着手里的石杵,颇有些失落道,“我学医术是为了海棠,倘若天底下能多一些明辨病症是非的大夫,或许海棠就不会死了。我知道……那病也许一时半会儿的是治不好,但只要还活着,总有个盼头不是?”
他说着说着眼圈儿都红了:“要是海棠还活着,能和我们一起去夏京,他该有多开心哪!我应该早带他出来走走的,不该让他一个人闷在家里……”
余锦年捏一捏他的肩膀:“海棠一世未做过丁点恶事,想来已经投胎成了王族贵胄也说不定呢?会遇见的,也许已经遇见了。来,给我瞧瞧你胳膊,昨天拦人是不是叫人打了一下?”
苏亭撩起袖管,给余锦年看一块浅淡的瘀肿,隔了一夜已化青:“昨天你没事吧?”
“我有什么事,有大师给我算过,我这辈子是苦尽甘来,福如东海呢!”余锦年拍拍他的胳膊,“还成,皮外伤,过会儿叫清欢给你拿点活络油揉一揉。”
说着,背后窸窣一阵,余锦年回头看去,见墙角躲起来个小东西,一角嫩鹅黄的裙摆露在外头。他悄悄踱过去,藏在一旁,突然伸手将她抓住,叫道:“呀,这不是穗穗吗?”
小丫头一脸惊惶,吓得咳嗽了几声,紧接着猛地甩开了他的手。
余锦年不知自己哪里惹了这丫头,每次温言和语、好饭好菜地去哄上半天,却连半声“小年哥哥”都得不到。穗穗是二娘唯一牵挂的,他打不得骂不得,放在手心里呵护着反而被冷视了一路,眼下便也有些恼了,一把将那丫头抓住:“穗穗!”
穗穗挣了几下,腕子却被余锦年抓红了,她气得低头就咬。
这咬人绝技怕是一碗面馆的绝学,余锦年昨日才咬了那夏老板,今日就被这丫头一口叼在嘴里,豁了一排伶俐齿痕,可见报应来得飞快。
季鸿下来寻人,边听着石星的回报,道是东崇府确有一茶商姓夏,但这家人早两年便举家搬去了越地,偶尔回来做贩茶生意,但也没什么能够相互往来的亲朋好友,所以东崇府里并无人与他相熟,只几个上了年纪的茶社老板对此夏姓茶商有些印象,石星打听了一番,结果形容、年纪却都对不上,但也有茶社老板说,许是那老夏的子嗣辈也说不定。
总的来说,并未探到什么有价值的消息。
“站住!你耍什么性子?”余锦年霍然丢手,见那丫头要跑,他平生第一次对这姑娘发了火,沉声呵道。
季鸿鲜少能见余锦年发火,于是抬手示意石星停下,且将此事一放,蹙眉向那少年望去。
只见穗穗跺了跺脚,一扭头,睁着双圆杏眼:“你又不是我娘!”
余锦年立刻还嘴:“我是你哥哥!”
“你不是!我没有哥哥,没有爹,也没有娘!”穗穗急赤白脸地朝他喊了一通,随手捡起旁边笸箩里头一根半大不小的瓠瓜,朝他远远一掷,就扭身跑没了影。
“哎,穗穗,这小丫头!”苏亭跑过来,也没叫住那丫头,他叹气一声捡起掉在地上的瓠瓜,再抬起头,见了年哥儿脸色发白,不由慌道,“年哥儿,她还不懂事,你也别……别往心里去。”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但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