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rlotte·
她走路的声音很轻, 几乎等于没有。
这是安娜教给她的技能——准确来说, 是在她的死缠烂打之下,不情不愿传授的经验。
安静收敛如猫, 低调隐蔽如蛇,精准快狠如鹰。
“除了库尔松夫人,你还有没能一击必杀的人吗?”她那时好奇地问道, 看着安娜把玩着手上的小刀, 指尖贴着锋利的刃边划过, 却灵巧得不见一丝血痕。
“有,”安娜抬起头回答,眼中寒光闪烁, “路易莎·菲茨赫伯。”
夏绿蒂如今就站在她的家中。
一个漂亮可爱,人畜无害的小女孩总能轻易地从他人的口中套出消息, 更不要说埃维斯特意训练了她这方面的技巧。于是, 她轻易便由邻居家的女仆得知, 这栋房屋原本属于路易莎·菲茨赫伯的未婚夫,杰弗森·菲尔德,但他生前请来了自己的公证人与律师, 将这一财产赠送给了自己的未婚妻。因此,即便如今他已自杀,路易莎·菲茨赫伯仍然能够居住在此,尽管她已经无力承担庞大的仆从开支,只能留下一个贴身女仆,一个每周过来打扫卫生的杂役女孩, 以及一个厨子。
要潜入这样的屋子,对如今的她而言已是轻而易举。
窗外由远及近地响起了马车的声响,夏绿蒂没有理会,仍然轻手轻脚地在书房里搜寻着任何看起来会对公爵夫人的案件有所帮助的证据。
“真的吗?”听到了安娜的回答,夏绿蒂惊奇地反问道,心想有一个库尔松夫人就已经足够令人惊奇,没想到还能有第二个人躲过安娜的袭击。
“我必须将谋杀掩盖为意外,这么一来,限制就很大了。”安娜解释着,似乎也对自己的失手耿耿于怀,同时向夏绿蒂演示着如何将刀藏在手心,却不会被人察觉。“不过,即便我没有得逞,也足够给她留下一辈子也不会忘却的伤疤了。”
“那么,她是谁呢?”
“她是马尔堡公爵曾经的恋人。”
“这么说,她是因为妒忌而想要伤害公爵夫人?”
“不,夏绿蒂,这是因为,她本身就是恶魔。”
能得到安娜这样的评价,路易莎·菲茨赫伯或许是第一个人。
然而,她看上去怎么也跟恶魔扯不上边。当夏绿蒂悄悄从后门走进这座房子的时候,她瞥见了这个只存在于讲述中的可怖女人——即便她如今的生活只是日复一日地待在这栋宅邸中,邻居家女仆说她从不出门,路易莎·菲茨赫伯打扮得仍然像是随时将要出门参加舞会一般。
她卧倚在长榻椅上,睫毛覆盖着小憩的双眼,如同一对蝴蝶停留在白皙的皮肤上。皮鞋被踢下,裹在雪白丝袜内的双脚搭在扶手上,从她身后的窗子里透着花园里夏日的盎然生机,即便没有园丁打理,温暖的天气仍然为墙砖石盆染上灿烂的色彩。一切宛若一幅再完美不过的油画。
“你为什么没有选择直接杀死她,当你发现了她想要谋杀公爵与公爵夫人的企图以后呢?”听了安娜简单地告诉了她雪山事故以后,夏绿蒂问道。
“我有这个打算。”
光是安娜平静说出的这句话,就已经让夏绿蒂知道路易莎·菲茨赫伯曾经离死亡有多么近。
“但是后来,艾略特勋爵与博克小姐发觉她卷入了一场案件之中,公爵夫人向来热爱为这类案件辩护,保护受到伤害的女孩们。在那之后,我不再确定杀死路易莎·菲茨赫伯是否是她的心愿,因此我迟迟没有动手。”
安娜对那个案件的描述到此为止,然而她给出的信息已经足够多。夏绿蒂在报纸上看到“菲茨赫伯”这个姓氏的刹那,便知道这就是那个公爵夫人即将要为之辩护的案件。
那时候,她与埃维斯已经来到了英国。
“你想去哪里定居?你以后想去哪儿?”在从南非回法国的船只上,她曾这么问过埃维斯。那时,他将自己化得老了些,假装是自己的父亲。凭借着一口标准而且流利的法语,他们即便没有旅行文件,也成功地混上了这艘政府派出的船只。
“你想去哪儿定居,我就去哪儿陪着你。”埃维斯将她抱上栏杆,让她能看到海浪在船身下翻腾,涌起雪白的泡沫。他一只手牢牢地扶着她,另一只手抚摸着她的金发,宛若一个真正的父亲。
可他并不快乐,对这个世界上除了公爵夫人所在的地方以外的任何一个角落都不感兴趣。他想要离她更近,不会近到能让她察觉他的存在,可又仍然保持着触手可及的距离。
这仿佛是一种安慰,越痛反而越能安心,越远反而倍加思念。即便自认对大人的感情世界所知不多的夏绿蒂,也能轻易地看出这一点。
“拿回了属于我的遗产以后,我想去英国念书。”忍着突然从心头涌上眼角的,说不清是为了什么的酸涩,夏绿蒂说道。
“念书?”更让埃维斯感到惊奇的是这一点,而不是前去英国。
“是的。”
夏绿蒂知道埃维斯答应了公爵夫人,从此以后他们都要各自珍重,后者更希望埃维斯能过上寻常而幸福的生活。埃维斯在告诉她自己的新名字时,也透露了这一点。
所以,夏绿蒂也知道,如果她不打算成为一个普通人,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