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inston·
温斯顿从未想过他在布伦海姆宫享有的第一场晚宴竟然最终会演变成那样。
他原本以为在解决了库尔松夫人的事件过后, 这场晚宴至少就能一直这么平淡地持续下去。然而,就在他准备享用米德太太的拿手好菜, 烟熏甜橙鸭胸肉时, 公爵夫人突然提出了她显然酝酿已久的一个设想——她希望能让伍德斯托克中那些穷困潦倒的寡妇前来布伦海姆宫工作, 从而接替一部分将来只能工作半天,另外半天要花费在学校上的女仆的工作。
尽管公爵夫人询问的是温斯顿自己对此的意见——但是他从来就对妇女就业率与儿童受教育这两个议题毫无兴趣——阿尔伯特却明显对此有着远比自己更多的见解和想法。他还没来得说自己的想法,阿尔伯特便立刻向公爵夫人表达了自己的反对。
从晚宴结束后,阿尔伯特与抽着雪茄的他在餐厅继续又聊了两个小时的内容来看, 他的堂兄并非真的全然反对公爵夫人的想法, 更多的是不满她过于激进的方式,很有可能会危及斯宾塞-丘吉尔家族如今便已经立于危崖的名声。只是他表达的傲慢态度,他选择的尖刻用词, 他那近乎于妒忌般的激烈语气——
实在无法令公爵夫人明白他的真正用意。
于是, 这场原本在温斯顿看来能成为一场还算有意思的讨论的话题, 最后演变成了一场剑拔弩张的争辩,公爵夫人愤而离席,阿尔伯特被气得不轻。两者之中, 温斯顿最终选择了留下来陪伴自己的堂兄, 然而, 没过多久, 他就开始后悔这个决定了——
“拜托了, 温斯顿,这对我来说很重要。”阿尔伯特那时极其认真地对他说,“而且, 不知怎么地,公爵夫人似乎非常重视你的意见——”
“你不爱她,阿尔伯特,你就连她的名字都不愿意喊,”温斯顿那时只想让自己从这堆麻烦事中脱身,语气也连带着不客气了起来,“你为什么要这么在意她?如果她想要那些寡妇来布伦海姆宫工作,那就让她去做啊。倘若她真如你所描述的那般坚强,那么一点点来自于上流社会的舆论压力是无法打倒她的,不是吗?看在上帝的份上,我们是丘吉尔,阿尔伯特,我们从来就是与众不同的那个家族。”
“我不在乎她,我在乎是我的‘妻子’,这两者之间是有区别的,温斯顿。”阿尔伯特压低了声音怒吼道,“我并不是想反对她的做法——只是脱离了库尔松夫人的教导,有时公爵夫人不知道该如何按照游戏规则来出牌,因此必须有某个人去做这件事——”
“那你该死的倒是自己去教啊。”温斯顿狠狠地抽了一口雪茄,不耐烦地说道。
“她-不-会-听-我-的-意-见,”阿尔伯特咬牙切齿,一字一字地说道,“更何况,经过适才的争吵过后,你认为她会以为我实际上是支持她的行为的吗?”
“你可以赌赌这个概率,阿尔伯特。”温斯顿从烟盒里抽出了三根雪茄,含糊不清地说道,“我愿意用这三根雪茄做赌注——”
“如果你替我做这件事,温斯顿,你可以带走安娜斯塔西娅。”阿尔伯特打断了他的话,“我很抱歉,温斯顿,但是显然你没有理解我的确非常需要公爵夫人的帮助。”
温斯顿的眉毛因为惊讶而抖动了起来。
“安娜斯塔西娅?我的老天,堂兄,你不必将事情弄得这么富有戏剧性,再说了,你还有我——”
“真的吗,温斯顿?”阿尔伯特冷冷地看着他,“你愿意放弃去古巴参加反抗者与游击队之间的战争的机会,留在我的身边帮助我对抗那些老头子们?”
“我自然可以帮助你邀请来更多的客人,我与好几个父亲当年的好友保持着联系——”
“是的,慈善晚宴,这你的确能为我带来巨大的助力,但是之后呢,温斯顿?”
“之后?”
“你有你的人生,堂弟,而我尊敬那一点。但你必须明白一点,你我父亲的不幸早逝使得我们提前走在了我们这一代人的10年前——10年后的政坛才是我们的天下,我们在这十年内积攒的人脉与功绩才能使我们呼风唤雨,无所不能,身旁皆是有力的亲朋好友。可是现在,看看我们身边,温斯顿,有谁能来帮助我们?我们走的每一步都必须要仰仗父辈的面子与名声,而那迟早都会用尽。在那之前,如果我想打破今日的这一困局,如果我想再更上一层楼,直到‘阿尔伯特·斯宾塞-丘吉尔’这个名字真正成为通行无阻的金牌之前,来自公爵夫人的帮助是必不可少的。”
从阿尔伯特一本正经地说出第一个字开始,温斯顿就在强忍着笑意,然而,他的自制力远没有他想象的强大,等不及他的堂兄说完最后一个字,一阵阵歇斯底里的大笑便从他嘴里爆发而出,阿尔伯特被他的行为弄糊涂了,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噢,原谅我,堂兄,原谅我。”温斯顿拿出手帕擦着眼角的泪水,剧烈地呼吸着,几乎连话也说不清,“只是,你刚才的那番话,是我听到过的,最差劲,最好笑,最贵族式拐弯抹角的,谈论一个男人是如何希望他的妻子能够爱他的,演讲。不过——”赶在阿尔伯特勃然大怒以前,温斯顿识趣地迅速恢复了语气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