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宫
源揉着眉心,“虽说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可你总拿话激我我也不掉块肉啊?你至于为这个一大早就跑过来吗?”
“谁讥讽你啦!”苏芝瞪他,想想之前自己三番五次地成心气人,又没脾气跟他计较。
撇一撇嘴,她说:“我是想告诉你,进宫之后你要记得,那不是你的地盘啦!别脾气那么硬,会吃亏的!”
说完她就发现楚源一脸无语地看着她。
兀自回思了一下――哦,这话好像听来还是像在嘲讽,可她真不是那个意思。
鼓了下嘴,她放缓口吻,一字一顿地续说:“之前进宫那三个,我回忆了一下,除却明澈是二婶婶的孩子,一贯跟你不对付,其他两个都还好。四婶为人和善,明汇从不欺负人,元信是大哥的儿子,大哥素来教子甚严,也不会容他惹事。论辈分你又比他大一辈,你但凡好好待他,他不会帮明澈欺负你。”
他说着,楚源的目光一分分在她面上定住。等她说完,二人视线一触,他滞了滞:“你就为了跟我说这个?”
“不然哩?”苏芝歪头,“我觉得这些你不知道吧。”
他确是不知道。他们虽各自得到了这里的“苏芝”“楚源”从前几年的记忆,但从前的苏芝就爱笑爱闹,被府中众人众星捧月般长大;从前的楚源却性子沉闷,在二夫人院子里都不说几句话,遑论与旁的孩子熟悉。
所以她若不来说,他还真不清楚苏明汇与苏元信是什么样的人。
楚源沉了一沉:“多谢。”
“不客气。”苏芝打量着他,似乎怕他不信,又说,“我不会拿这个骗你的。我想跟你算账,是我跟你的事,还不至于盼着你在宫里栽跟头。”
宫里的那些手段,她恐怕比他都清楚。以楚源现下的身份,说会死在那里或许过分了点,但能明里暗里让他吃的苦头也很多。
她并不想玩借刀杀人的那一套,推他去吃暗亏。再说,他在那里吃亏她又看不见,就算一天吃三顿也不能解她的恨呀!
苏芝想得十分明白,说罢便拍一拍他的肩头:“那我走啦,你自己保重!”
“嗯。”楚源应了声,几乎是声音还没落的时候,她就已转身走了。
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公事公办”,这四个字在他心头冒出来,勾起唇角一缕苦笑。
他是这一世才发觉她在他这里总是“公事公办”的,来嘲讽他也好,来撕他功课也好,都是把想干的事干了就转身离开,全没有多留一会儿的心思。那日给他送生辰礼,她甚至懒得自己来走一趟,让明越跑来送了就完事,分明不惜的跟他多言。
可他仔细回想才发现,他们上辈子也是这样的。她总是在后宫有事不得不找他的时候才会登紫宸殿的门,说完就走,不做耽搁。他也是一样,不遇到大选一类非与皇后商量不可的事情,他经年累月地不进长秋宫一步。
最初的时候,他们分明不是这样。他记得刚成婚那会儿,她闲来无事就会到他的紫宸殿待着,那时他刚亲政,读着折子顾不上理她,她也无所谓,会自己在旁边读书吃点心。在他得歇的空档,她偶尔会抱怨今天的橘子不甜、昨日新送来的翡翠成色不好。
后来是怎么变得眼不见为净的?楚源下意识里觉得是她的错。她骄奢淫逸、行事跋扈,后宫无人不知。
可往深里想想,他又拿不准谁错处更多了。
他模模糊糊地记得一件事,那是在他初觉世家势大之时,皇位不稳受制于人皆令他心神不宁。冬日的某一天,他烦乱地看着折子,她又在旁边无所事事。不知怎的,她忽而注意到他案头的手炉,那手炉是父皇在世时给他的,他便一直在用,用了多年,不免有些发旧。
她立在他身边笑说:“这手炉旧了,哥哥刚给臣妾送来只新的,以象牙制,臣妾喜欢得很,明天给陛下拿来!”
口吻明快,在他心底一刺。他立时想到的是,父皇在位的最后几年,因为身体不济,政务难免松懈。番邦有所察觉,不臣之心渐起,已连续几载不曾进贡过象牙,宫中也已少见象牙制物。
这样的东西,她说有也就有了,不愧是世家贵女。
他于是抬头,清清冷冷地看着她:“皇后性喜奢华,但朕不喜欢。”
只这一句话,把她说得懵了。她滞在他面前,好半天没说出一句话,也没有谢罪,就那么直直地盯着他。直到他低头继续读起奏章,吩咐宫人:“送皇后回去。”
那日之后,她再也没到他的紫宸殿闲逛过,他也再没听她抱怨过哪年的橘子不好吃。
时隔这么多年,他第一次在想,或许不该怪她。
她未必知道他案头那只手炉的来历,也未必清楚番邦的事情。家里给她送来一只象牙手炉,她就用了而已,那只手炉甚至也未必就是当年才制的,大有可能是早年得来的象牙。
而且,她说:“臣妾喜欢得很,明天给陛下拿来!”
她自己喜欢,但想拿给他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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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个孩子在午后一并乘马车前往皇宫,其他各府的孩子们也都是这日再回宫去,十八皇子早早就等着了。
这一行人里,他最盼着的自是楚源。旁人都是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