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其八·北梁行（叁柒）

她精致出尘的容貌在火光中显得半明半暗。师尊表情淡淡地颔首，随后便跟着皇后的步伐，一步一步地向下走去。

楼梯似乎有一些长度。片刻的沉默后，师尊率先开口：“殿下，其实我这次赴约，也是为了答应太子的事情，帮您看病。”

皇后的脚步顿了一下，随后声音带笑道：“那孩子有心了。不过仙尊大人不用费心了，我的身体……我自己有数。”

师尊道：“冒昧一问，殿下所患的是？”

“天生不足罢了。”皇后轻声道：“现在也就靠着些补药和灵草拖着，死不了的。”

“天生不足。”师尊重复了一遍，随后若有所指道：“但同为将门之女，我观五王妃，您的姐姐，身体倒是极为强健。”

“人各有命，姐姐随了父亲，一向活泼健康。”皇后平静地回答道。

师尊静默了片刻。他眸光沉沉地望着眼前这抹深红的背影，又开口道：“皇后殿下，您看上去极为年轻。”

“仙尊大人缪赞。”

“不，”师尊轻声道：“我没有夸张，你……”

“我们到了。”皇后打断师尊的话语，将烛台高举，放置在了某个柜子上。她拍了拍双手，随后一个又一个的夜明珠缓缓亮起，融合的光线照亮了他们眼前的场景。

这是一个比楼上那个放置金银财宝的大殿还要巨大的空间。目力所及之处，各式各样的蕴含灵气的字画古物，名剑铠甲，古籍秘诀整整齐齐地堆放于此。师尊有些震惊地看着，下意识地上前一步，随即立刻低下头，看见了自己脚底下的地板全部都是用大块大块的上品灵石铺设而成的。

闪烁着“扑灵扑灵”的昂贵光芒。

如果此时三宝在这里，他会顿时理解当时“用中品灵石购买小别院”的小师弟其实是相当节俭的人。

“所以为什么我没穿成北梁太子。”师尊麻木道。

皇后疑惑地回头：“仙尊大人，您刚刚说什么？”

“没什么。”师尊用力地甩了甩头，面前保持着冷漠脸：“所以这么多钱，咳，这些便是北梁真正的国库吧？”

“是。”皇后点头，笑道：“虽然肯定比不上仙尊大人的私藏，但这是陛下的一片心意，还望仙尊大人笑纳。”

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穿书还能遇到这种别人非要送你钱的情节。师尊内心老泪纵横，但依旧强行捂着自己的高冷人设：“那本尊就先随便看看。”

皇后微微垂眸，作出一个“请”的手势。师尊不紧不慢地在国库中行走着，面上古井无波，内心的小人则在疯狂尖叫：

“啊啊啊啊卧槽那个是用蓝宝石做出来的等身猫猫吗！”

“卧槽这个是元始仙尊留下的头盔吗！”

“卧槽！这个……呃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是看上去就很贵的样子！”

“卧槽还有这把蕴含灵力的古琴——”

师尊突然停下脚步。

皇后适时道：“仙尊大人，您是有看中的宝物了吗？”

“……这把琴。”师尊抬起手，指向面前这与其他宝物有些格格不入的，布满划痕的木头古琴，声音有些颤抖：“是怎么来的？”

皇后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瞳孔微微缩小。她上前一步，不动声色地挡住师尊的视线，微笑道：“这是小乖小时候的玩具，应该是陛下不小心把它放进来了。仙尊大人不必在意，这把损毁的琴实在是不应该放在台面上……”

“那您就错了。”师尊低声道：“这北梁国库中所有宝物加起来，或许都比不上这一把琴的价值。”

他绕过皇后有些僵硬的身躯，缓步走近这把半人高的古琴。这实在是一把破碎不堪的木头琴了，不仅上面没有一根琴弦，表面布满各种凌乱划痕，而且似乎还彻底从中间拦腰断裂过一次，哪怕修补过，琴身上也留下了深深的缝隙。

师尊沉默着伸出手，白皙的指间触碰着一道道深深浅浅的划痕，墨色双眸中翻涌汹涌澎湃的暗流。他低声问道：“殿下，您知道，这把琴叫什么吗？”

皇后双唇紧抿，一言不发。

“破浪。”师尊一字一顿道：“她叫破浪，百年前，是天底下排名第一的武器。”

他慢慢翻过琴身，果然在边角处看见了一个残损的“浪”字。

“破浪无弦，因为她的主人以自身的灵力为琴弦，以弹奏的乐曲为刀剑，一指，一音，即可劈天开地，阻断山海。”

师尊缓缓回过头，看向皇后的墨眸里，竟是隐约有晶莹的泪光闪烁。

“殿下，”银发雪衫的男人轻声唤道，几乎是含泪地看着她：“您知道，破浪的主人是谁吗？”

皇后怔怔地看着他，琥珀色的瞳孔不断颤抖。

两人对峙半晌，师尊抱着破浪琴，重重地跪在了地上。他的膝盖与地面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

男人深深地弯下腰，一身雪衫连同着银色的长发垂落在灵石地板上。在皇后错愕震惊的目光中，师尊声音颤抖着哽咽道：

“贡生门第九任门主无极，拜见无虞仙尊！”

作者有话要说：剧情重温：

先前讲述无极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