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
嘉悦那日不过是口头上随意提了两句,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就瞧见殿内侍弄花草的宫女换了个人。
原先的宫女叫玉竹,生的憨厚,人看着也老实,不过,人毕竟不可貌相。
这次新换的宫女也还叫玉竹,不过这个玉竹的相貌清秀,眼神也通透,瞧着不像自作聪明的人。
观墨一边整理她手边的书,一边对她说。
嘉悦听了也只是不置可否的笑一笑,垂眸翻了翻手里的书,心中一片淡然。
先前那个玉竹,本也是良善的女子。
这宫里的所有女人,原也曾是闺阁娇养大的格格,父母宠爱,天真烂漫。
可是人啊,往往都是贪心不足的,一步错,步步错,到最后,守不住本心,满盘皆输。
在这寂寂的紫禁城里,漫漫长夜,守着孤独和一夜长明的烛火,有几个女子能够受得了呢?
她算是这后宫女子中最为幸运的那个吧,不必为生存而惶惶不可终日,也不必为了一个男人的宠爱而争得头破血流。
任何东西,只要她张一张口,伸一伸手,底下自会有人恭恭敬敬的奉送上来。
可是许多时候,她自己一个人待在殿里,看着周围富丽堂皇的摆设,鼻间是焚着的清幽的花香,蓦然就生出了一种悲凉之感。
这些东西再好,也终究不是属于她的。
现下所谓的安定,不过是她利用别人的身体谋来的福利罢了,没有什么东西是真正属于她的。
这世间许多的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活这么一场,到头来都是惘然。
“主子,这是内务府那头拟订的乌雅常在的份例单子,请您来过过眼。”
观墨捧了一份单子过来,放到桌上。
听到观墨的声音,嘉悦方才回过神来,随后拿了份例单子来看。
观墨看了一眼她,而后动了动嘴唇,却终究没说什么。
她有些为自家主子担心,那乌雅氏入宫小半年,便已然得了皇上青眼,又封了常在,如今更是怀有龙胎,圣宠颇丰。
可自家主子入宫已有两三年,从贵妃之尊到皇后之位,肚子却还一点儿消息也没有。眼看着宫里出身高贵的嫔妃越来越多,主子又从不对这方面上心,她心里愈发忧心起来。
嘉悦不知道观墨心里头想的什么,不过即使她知道了,也不会对这个问题做什么解释。
穿越到这个时代本就是一个意外,能不能回去至今还未可知,轻轻松松地在这里过几十年也就罢了,她又何必自找麻烦。
何况,钮祜禄氏现如今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不论其他,单她阿玛这一支便已经荣贵至极了。
一个母仪天下的皇后,一个手握重权的朝廷一品大臣,再加上出身襄亲王府的额娘舒舒觉罗氏,单从面儿上来看,似乎只是荣贵罢了,然而满人间的姻亲关系极为复杂繁多,一个满族大姓,往往会牵扯到数家姻亲。若其中一家得了罪,其他几家都会受到牵连,若一家面儿上有了荣光,其他几家便也能扬眉吐气了。
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便是如此。
如今钮祜禄氏与佟佳氏两家在朝堂上分庭抗礼,固然是康熙一手造成的,可如今钮祜禄氏在康熙推波助澜之下隐隐有了压过佟佳氏的意思,康熙这人好平衡之术,必然不会任其发展。
康熙需要钮祜禄氏在朝堂上为他出力,必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出手动钮祜禄氏在朝堂上的子弟,那么最好的暗中压制钮祜禄氏的方式,便只有从后宫入手了。
她不想有孕,也不便有孕,更不能有孕。
嘉悦随意看了两眼份例单子,又叫观墨添上去几样补品,便叫人送去乌雅氏那头了。
叫她们自己的人去内务府拿,出了事儿,就算有人刻意陷害,脏水也泼不到她头上来,能省一事便是一事。
晌午用午膳的时候康熙没来,只派了身旁得脸的太监来传口谕。
来的也不是梁九功,不过进了殿,嘉悦觉得他略有些眼熟,想来是梁九功身边儿得脸的徒弟。
那太监一张脸庞生得稚嫩,不过行动言辞间都透着几分机灵:“奴才梁德才叩见主子娘娘,娘娘千岁。”
“起来吧,可是皇上有什么话要传?”嘉悦问也是随口一问,因为康熙有时不来坤宁宫用午膳,只是派个太监过来说一声罢了。
虽说今儿来的不是什么小太监,而是梁九功的徒弟,嘉悦也没怎么多想,至多有些疑惑罢了。
谁知就是这么随口一问,底下梁德才立马就变得支支吾吾,神色很是为难了。
嘉悦轻轻蹙了蹙眉,心想,难不成是她的阿玛额娘出了什么意外?还是乌雅氏那头的龙胎出了事儿?
这时候梁德才面带胆怯地开口了:“回主子娘娘的话,皇上说今儿午膳和晚膳都不在坤宁宫用了……”
嘉悦松了一口气,她还以为是什么要紧的事儿呢,原是这样一件小事儿。
说实话,其实康熙不来她这边,她反倒能轻松许多,但这话显然是不能说的,所以她只点了一点头,应道:“恩,本宫知道了。”
然而传完话的梁德才却还弓着腰站在原地,迟迟没有告退,脸色很是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