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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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晚上,熄灯后。
姜徐氏在丈夫耳边嘀咕了几句。姜茂山心里一热,他知道椿芽不凡,现在给出了这么一个点子,那就试试吧?于是,便留起心来。
说来也巧,十五过后去镇子上拉货的车把式回来说:“西关有一场庙会,很是热闹,打戏台的、说书的、耍把戏的、赶会的都聚在了一起,真是人山人海啊……听说,同和堂的庄大夫也回来了,在大堂里坐诊三天专瞧疑难杂症……”
姜茂山听了,立马来了精神。
庄大夫可谓神医,早年间给督军大人看病之后就去省城发展了。战事一起,又回到了县里。今儿难得回乡一趟,得抓住这个机会。想着就从柜子底下摸出了两串铜钱,准备请神医给瞧瞧。
第二天一大早,姜茂山穿着夹衣、背着褡裢去了镇子上。
他进了“同和堂”见到了庄神医,一连抓了七剂药。路过镇子东口时,看到李铁嘴正拢着袖子摆着卦摊,就顿下了脚步。他从怀里摸出了两枚铜板,搁在了盘子里。李铁嘴听到响动,就翻了翻眼皮问道:“客官可是求子?”
“呃……”姜茂山不动声色,眼里透着狡黠的光。
李铁嘴装模作样地瞅了瞅他的面相和掌纹,压低了嗓门说道:“客官命里一女两子,人丁兴旺……”姜茂山听了大喜,嘴里说着:“先生真乃高人也!”又往盘子里搁了两枚铜板。
李铁嘴见人走了,就把铜板收了起来。他不过是顺嘴胡咧咧,谁不知道姜家湾的姜茂山子嗣困难?来找他不过是求个心安罢了。
可对姜茂山来说,这样的命不知算过多少回了?每年都得来上一回,不可全信也不可不信。他回到家里,就让姜徐氏把中药熬上了。这是两副补药,他和媳妇一人一碗,只要坚持下去就不信没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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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事谋划妥当,椿芽也开始了读书生涯。
或许是因为上学的第一天就打了姜小宝,在班里没人敢招惹她。那个姜小宝却喜欢跟她说话,还喊她椿芽妹妹。见有别的小子跟她套近乎,就赶紧跑过去把人撵开。
对这个小屁孩,椿芽自然不肯搭理。可越是这样,那个姜小宝跟她就越热乎。有调皮孩子起哄说他俩是一对儿,被姜小宝揍了一顿就再也不敢胡说八道了。
一恍半个月过去了。
虽然椿芽很低调,可那股聪明劲儿还是透了出来。她练字学习,那道理讲得是明明白白,就连那些三年级的大娃娃都比不过她。村里的老私塾先生听说后,对这个女娃娃是啧啧称奇,还跟梁先生说:“如果放在过去像椿芽这样的是能考上科举的,没准还能中个状元哪……”
见椿芽爱学习,姜茂山也支持她。笔墨纸砚都是上好的,也不心疼钱了。姜长福也多了一件事,那就是每天去学堂接送孙女。虽然不过几百米远,可还是喜欢亲自接送。在学堂外面,他凑到窗户跟前听听娃娃们的读书声,看着椿芽坐在第一排鼓着个小脸听先生讲课,就觉得心里特别安逸。
他还跟椿芽说:“咱有了文化可了不得,以后就是人上人了……”椿芽听了,咧着小嘴笑了起来。爷爷说得是大实话,无论放在哪个年代读书都能改变人生。
她想既然是读书人,就得有个字或者名号。想着自己叫姜书婷,就取了字叫书婷,还兴冲冲地给一家人都报告了一声。不过,家里人嫌这个名字太拗口了,还是“椿芽椿芽”地喊着。她也不为意,觉得叫椿芽更亲昵一些。
这段日子,学堂里也有了变化。
在她的带动下,有两三个小闺女也背着书包进了学堂。她们几个坐在一起,跟那些小子们隔得远远的。她也有了同桌,是个叫徐苏英的小姑娘。她今年八岁了,长着一对单风眼,样貌很不错。她爹是徐大户,家里有钱着呢!她跟椿芽说,等她长大了她爹就送她去城里念书。
跟徐家小姐,椿芽自然没得比。当然,她也不想比。她知道她的曾祖父根生,就是给徐大户家赶车的。他长年累月在外面跑着,回村子的时候不多,她本想找个机会瞅那么一眼,可都几个月了还没碰过面。
日子就这么过去了。
椿芽觉得生活在乡村里,虽然闭塞可还算安宁。这时候的东平县跟以往也有了不同,溃散而来的**驻扎在城里,乡野间的抗日游击队在发展壮大。她想,如果不是接下来的饥荒年景,老百姓的日子还过得去。可惜,到了那个时候又要开始逃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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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飞逝,转眼到了来年三月。
姜家小院的梨花开了,雪白一片。
村东头的李神婆过来串门。她噙着旱烟袋瞧了瞧那棵花树,又瞅了瞅姜徐氏的肚子,方慢悠悠地说道:“茂山家的莫要着急,花开了,夏天就能坐果果了……”
听到这莫名其妙的话,姜徐氏的心“扑通扑通”直跳。她有些欢喜,又有些惶惑,隐隐觉得盼了那么多年或许真得应验了?
入夏之后,姜徐氏果然怀上了。姜茂山是又惊又喜。
要知道打十六岁成亲起,他和媳妇就没闲着。草药不知喝了多少碗了?送子娘娘不知拜过多少回了,能许的愿早已经许下了。一到晚上就按照古书上说的,跟媳妇在帐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