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个鼎
早在不知何时,她便对这个无邪的少年生出了慕意。
只是那无臧道君的名号,让她忘却止步;只是她急切想要回家的心情,让她难以再向他前进一步。
她的顾虑重重,被积攒堆压在心底,可能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那最初对少年的怜悯,在渐渐相处间,已是化作了温润无声的喜欢。
便是因为喜欢,所以在发现曾被他控制,被他欺骗,被他利用时,便更加难以接受真相。
情蛊的真相,残酷的现实,让她只想逃离,仿佛只有用这种方式,她才可以恢复理智,令自己得以喘息。
然而她却从未思考过裴名的心情。
她曾像是个圣人般,隐瞒了用神识救他的真相,让裴名误以为是自己抛弃了他,又为了利益背叛了他。
而此后多年,他以仇恨滋养成长,凭靠一己之力踏平魔域,她便自然而然的认定宋家灭门之事是他所为。
她甚至从未信任过他。
在他取出黎枝心脏时,她仍在怀疑,他是为了用黎枝的心脏修复毁坏的混沌锁,还是为了帮黎枝解脱。
这些日子,宋鼎鼎不断在想,为什么她为他做了那么多,他却只会一次次伤害她?
但似乎直到此刻,她才意识到,她给他带来的伤害和痛苦也并不少。
至少她一开始接近裴名的目的,只是为了利用他的感情完成任务,而后不择手段的攻略他。
她曾经尚且可以说服自己,她也不想伤害裴名,不过是为了回家罢了,她不过是被系统强制罢了。
那裴名呢?
他也不过就是想要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而她对于他来言,只是个曾经为利益背叛过他的女人。
倘若裴名并不是男子,她也并没有爱上裴名,攻略完成后便回去了自己的世界,那裴名知道她过往的所作所为,只不过是将他当做回家的踏板后,他又该是什么感觉?
说到底,她也和裴名并无差别。
一样的自私,一样的自以为是,一样的伤害和利用,只是她以爱为名,便站在了所谓的道德制高点。
她可以因为被伤害,便憎恨裴名,厌恶裴名,用着最恶毒伤人的话化作利剑,一次次戳着他的痛处。
她可以一心沉浸在被欺骗的痛苦中,可以从不相信裴名对她的好,她可以认为他的所作所为皆是因为情蛊,又或是出自对她利用。
然而裴名,即便面对原主的背叛和利用,在宋家家主哀求他时,他明明那么憎恨天君,却仍然选择替天君背下了宋家灭门的黑锅。
他这样做,只为守护她的名声,不让原主弑母之事昭告天下。
宋鼎鼎只觉得悔不当初。
如果当时,她将神识交给白洲时,让白洲将自己的事情转告给裴名,是不是裴名知道真相,这些年会过得好一些?
如果她曾设身处地的为裴名想一想,没有因为情蛊拼命的逃避现实,裴名是不是也不会身负重伤,被裴渊设计,被鬼皇折磨,被陆轻尘这些仇人折辱至此?
她口口声声说着不想伤害他,然而伤害裴名最多的人却也是她。
如今看着裴名这个样子,她倒宁愿她真的已经死了,而不是就站在他面前,却要眼睁睁的看着他,因为她而遭受折辱。
宋鼎鼎什么都做不了,她唯一能做的便是用她那旁人都看不到的灵体,紧紧拥住他。
像是一层无形的保护圈,为他的傲骨穿上铠甲,用自己的方式护住他的尊严。
看着裴名弯下腰,俯下身,那眼中满是恨意的陆轻尘,仿佛得到了一丝大仇得报的痛快。
然而他的得意并没有持续太久,下一瞬,一阵快不可见的疾风从面前掠过。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一种被抽空浑身力气的麻木感,从胸口向四处蔓延。
陆轻尘迟疑着垂下头,看向自己的胸口,只见那处插着一把长剑,剑身已是尽数没入他的血肉中,剑柄上雕刻着繁复华丽的花纹。
鲜红的血浸透了他的衣袍,沿着剑身缓缓向外渗透流淌,血液渗入花纹中,像是一朵妖艳绽开的曼陀罗华。
坚韧精准地穿透了他的心脏,陆轻尘被剑气震伤五脏六腑,粘稠的血从喉间不断向外涌着。
他瞪大了一双疑惑的眼睛,双手颤抖着扶住剑柄,灰白的脸色像是在诉说着他生命的倒计时。
陆轻尘似乎想知道是谁刺杀了他,可剑的主人却不知在何处。
这剑法实在太快,即便陆轻尘修剑已久,也未能勘破此人的剑术。
他有些不甘,拼尽浑身的力气,也只是从齿间断断续续的挤出了几个字:“是谁……”
话音未落,喉间便又涌出一大口鲜血,陆轻尘终是扛不住被这长剑生生绞碎内脏破裂的痛处,脚步踉跄着向后退了几步,身子摇摇晃晃地倒下下去。
待他倒下后,他不远处的亲信后知后觉发现陆轻尘受伤,连忙上前查看,只是为时已晚,陆轻尘已经断了气。
亲信吓得脸色煞白,哆嗦着用手指在他鼻息间放了一下,待确定过并无气息后,直接瘫坐在了地上。
其他围攻白洲和宋家家主的亲信,见那人抖如糠筛,皆是慌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