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个鼎
归之途。
而那最乖巧懂事,从不让他操心的小徒儿,撇去男扮女装一说,他从未给予过裴名半分信任。甚至在秘境中,将裴名当做了随时可以为天下苍生奉献的牺牲品。
思虑之间,裴名从血水中缓缓起身,鬓发的银白被血染红打了绺,寒玉似的脸庞遍布着伤痕,即使狼狈不堪,也照旧默念着心中的祈祷。
——朝圣者裴名,愿圣山佑我妻复生。
他迈着缓慢且坚定的步伐,向前走了三步,而后心无旁骛地重复着叩长头的动作。
血水混着冰冷的湖水,从额间血肉模糊的伤口中,一行行向下流淌着。
有一滴分叉落在了睫毛上,他长睫一颤,脏污的血水便顺着睫毛根部渗进了眸中。
眼底的刺痛,并没有让裴名的动作停顿,他极其认真地遵循着鬼皇的话,三步一叩首,一步一祈祷,直至离开了他们的视线。
玉微道君看着裴名远去的身影,竟是喉间一腥,猛地呕出一滩鲜红黏稠的血。
白洲也没想到裴名对玉微道君的刺激这般大,他拿出洁白的帕子,胡乱在玉微道君嘴上擦了两下:“你若想与裴名算账,便等到尘埃落定的那一日,他如今在用这种方法,救你的徒弟宋鼎鼎……”
不知想起了什么,白洲顿了顿,瞄了一眼身旁的宋家家主:“裴名并非穷凶极恶之徒,当年宋家灭门亦不是他所为。而是天族天君为掩盖他与魔域之女有染的事实,才将知晓真相的宋家灭口。”
“不论有何恩怨,我想,你应该不希望恩施三陆九洲的医修宋家绝后吧?”
话音未落,便见玉微道君手中突然发力,一肘微曲,将那掌心之剑横在了自己颈上。
白洲本是想劝玉微道君暂时放下私人恩怨,便是策反不了他帮忙,少一个敌人也总是好的。
谁料劝着劝着,竟是让玉微道君生出了无地自容,自刎谢罪的念头。
任是白洲反应迅速,将那长刃用手中蛊盅打偏几寸,可那剑刃冰寒锐利,顷刻间便在他如玉洁白的颈间留下道深深的血痕。
幸得剑刃没有划开皮肤下的血管,白洲与宋家家主配合之下,一人按住玉微道君,另一人则动作麻利地给他包扎了一番。
见玉微道君似乎并不愿意配合,白洲失了耐心,抬手一掌挥下去,扇得他脸颊偏了偏,白皙的面上浮现出淡红色的掌印。
这一巴掌,多少夹杂了些私人情绪,用了八、九成的力度。
扇完之后,白洲慢了半拍反应过来,看着玉微道君逐渐清明的眸色,心中忍不住犯嘀咕:早知道扇一巴掌就能让玉微道君冷静下来,他何必多费那么多口舌。
“圣山尚远,裴名曾屠过魔域十城,听闻消息的魔物定会来此寻仇,但朝圣途中不能被打断,否则便会前功尽弃……”
许是刚发泄了些怒火,白洲语气平和:“你无愧天下,却唯独愧对你的徒弟,我不求你与裴名握手言和,只盼你好歹尽一次师尊之责。”
说罢,白洲也不再管玉微道君如何,连给他思考的时间都不留,扭头便扯着宋家家主朝着裴名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玉微道君便矗立在原地,像是一座孤山,身形单薄颤巍,一动不动的站着。
见好戏刚刚开场,鬼皇兴致颇盛,抬起两指微微一勾,便有人抬去了一顶纯黑的轿撵。
轿撵架上四面飘飘白纱,无人看清楚他的动作,只顷刻间,他便已经悠然坐在了白纱内。
数十名傀儡少年抬起轿撵,鬼皇看似无意的回过头,淡而薄的唇角轻轻挑起,散漫的眸光不疾不徐地落在了僵硬呆滞的宋鼎鼎身上。
他眸中闪烁着意味深长的光,犹如自言自语般,轻声低喃道:“孤将那修魂塔内女子修复了魂魄的事情散了出去,陆家人也快要到了罢。”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戏谑,语气虽不轻不重,却是让人不容忽视,极为有力的传入宋鼎鼎耳中。
‘陆家人’三个字,令宋鼎鼎像是噩梦惊醒,额间细密的薄汗止不住冒着,她恍若虚脱般回过神来,滞泄的眸中有了些颜色。
——三陆九洲唯有一个陆家,便是陆轻尘的家族。
陆轻尘自作孽,耐不住诱惑,与师妹席梦思纠缠不清,惹得怀了身孕的顾朝雨心死如灰。
途中他频频作恶,最终他也自食恶果,在席梦思临死之际,被一剑刺中要害,坏了命根。
陆轻尘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了怀孕的顾朝雨身上,可最后却逼得顾朝雨当着他的面,纵身跳下了火山,成为了召见神龙的献祭。
他从小众星捧月,养了一身骄纵蛮横的臭毛病,除却顾朝雨待他真心,其他女子大多贪图他家族的荣华富足。
陆轻尘虽然混账,却也知道谁对他才是真心实意,如今失去了顾朝雨,才后知后觉发觉她的好。
可山难移、性难改,顾朝雨赴死才换来的自由,又怎是陆轻尘浪子回头便能赎回的。
鬼皇将裴名修复顾朝雨魂魄的消息,传给了陆家,陆轻尘听闻后,定会新仇加旧恨,带人前来逼迫裴名交出修魂塔内的魂魄。
陆轻尘若是知道裴名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又怎么可能放过裴名和她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