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八十三个鼎
黎枝点点头,看了一眼茶庄,觉得有些可惜,跟着掌柜叹了一声。
天色已黑,约莫还有一个时辰便会宵禁,她没有多作停留,便朝着城门走去。
裴名动作很快,她刚到城门口没多久,他便紧跟着走了过来。
两人走到城门外,黎枝见他踩上长剑,忍不住问道:“大哥哥,你刚才去做什么了?”
“没什么。”裴名向她伸出手,扶着她乘上剑身:“清理了几只苍蝇。”
黎枝愣了一下。
这刚刚初春,便已经有苍蝇了吗?
呼啸的冷风从耳边吹过,她回过神来,轻攥住了他的手臂。
裴名没有立即回去。
他要在今天晚上动手,便想尽可能让她在死之前,满足了自己的心愿。
虽然不能让她和黎画一起看花,但他可以带她去后山看一看。
直到长剑停稳,黎枝看见了后山的那处断崖,她才反应过来,裴名带她到了后山上。
早就有听闻,初春的后山上,会开满遍地的野花,但这还是黎枝第一次亲眼看到。
入目是漫山遍野的春花,夜里的露水挂在枝叶上,在莹白色月光的映照下,流淌着静谧的柔光。
她没有跳下剑去,裴名乘着剑,缓慢地向前飞行,剑身离地只有三寸高,几乎是擦着满地的野花在飞行。
黎枝一手攥住他的手臂,微微弯下腰去,伸手摘下了一朵浅蜜色的野花。
她转过头,将指尖轻叩住的春花,送到他面前:“大哥哥,这朵花的颜色跟你很相配。”
黎枝对着他笑了起来,眼睛弯弯的,像是半轮弯月。
裴名看着她手里的花,抿着唇,垂在身侧的手臂僵了僵,抬手接了过来。
紧接着,黎枝跳下长剑,又相继摘了一大把花,皆是鲜亮明媚的颜色。
他不懂她为什么笑得这么开心,但看着她马上要死去的份上,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默默陪在她的身边。
他们穿梭在月光之下,黎枝粲然的笑声响彻在漫山遍野的春花里。
不知不觉,裴名也挑起了唇角,勾勒出一抹淡淡的弧度。
直到深夜,她有些疲倦了,他才带着她回了院子。
黎枝累得倒头就睡,没过多久,屋子里就传来了她平缓的呼吸声。
裴名坐在桌子旁,桌子上摆着一只烂花瓶,花瓶中插着她刚刚摘来的野花,盛开的美丽又灿烂。
明媚耀眼的颜色,就像是黎枝一样,让人感觉到平静温暖。
只是,花终究凋落的那一日,再美也留不住。
他将攥在手里的那一朵浅蜜色的花,一同插在了花瓶里,缓缓走到黎枝身旁,将冰凉的手掌放在了她的眉心。
裴名可以让她死得毫无痛苦,在睡梦中离开人世。
淡淡的光晕流淌在他指尖,他正要动手,黎枝却砸了咂嘴,翻了个身。
她腰间的佩玲,随着翻身的动作,响起清脆的叮咚声。他动作一顿,视线落在了那颗木头雕琢的佩玲上。
这是剑宗里的剑修,常会佩戴的一种东西。
舞剑中,佩玲一响,便寓意着一响成名,可以讨个好彩头。
裴名挪开手掌,指尖轻叩在佩玲上。
黎枝倒是心灵手巧,买不起佩玲,便自己动作去做。
不知怎地,他记起她清晨舞剑时的那一幕,指尖一滑,佩玲落了下去,又传来一声清脆的铃响。
明明是石头心,他却觉得心脏跟着铃响颤了一下。
黎枝做错了什么,她凭什么要为他的复仇,而付出生命的代价?
难道这世上,便只有黎枝一人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至阴之人?
若是不取她心头血,他便报不了仇么?
黎枝迷迷瞪瞪地醒了过来,隐约唤了一声‘大哥哥’,裴名悬在空中的手掌微微收紧,夺门而出。
她还在半睡半醒中,懵了片刻,连忙爬起身,跑出去追他。
但是他已经走了。
黎枝在院子里找不到他,在村子里也找不到他。
她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更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见面。
黎枝迷茫的看着黑漆漆的夜色,不知傻站了多久,才低着头回了院子。
她早已经习惯了离别,只是她以为他最少会跟她告一声别。
在他走后的第三天,黎画便回了村子。
他给黎枝又带了些云片糕,还特意买了些猪下水回来。
原本师父还在犹豫前去比试的人选,但前几日他最大的两个竞争对手突然失踪了。
他们是今天清晨时,被人在茅坑里发现的,捞出来的时候,浑身浸满了秽物,死状极惨。
旁人都说他们是喝醉了酒,失足掉进了茅坑里,但黎画觉得不太可能。
到底真相如何,现在也无法再去追溯,总之最后师父决定让他代表宗门去参加比试。
黎画回家来,是想在临走前叮嘱一番黎枝,让她好好照顾自己,等着他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