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五二章 忽悠
“殿下,您说,在这样的情况下,您还想着要凭着您手中的那点物证、依着那句‘欺君罔上,意图谋反’,便治他路氏一个满门抄斩吗?”
青年的语调幽幽沁上了霜,他盯着面前那眼见着愈渐慌张的女人,目色平静如无波古井:“或者说,您还能治他路家的罪吗?”
元灵薇早在听见那句“大开国门”的时候便愣了神,这会听着了那劳什子的“坐地分赃”,本就发懵的脑子更是干脆糊了个彻底。
她下意识攥紧了自己的袖口,一时竟有些六神无主:“这……这、这当然不能啊!”
——都这般境况了,她若仍旧执意要现在就扳倒路家,那还得了?
那西商的大军不得立马打到她扶离上京来;她元氏祖宗辛辛苦苦攒了数百年的基业,不得立马归于云烟?
这可不行,她只是想报复路惊鸿,顺带除了那为祸朝廷已久的路氏,并不是想要毁了她元家的大好河山呀!
元灵薇的心下发了慌,她拧着衣袖,半晌才逼着自己略略冷静下来,强撑着稳坐回椅中,开口时声线犹自带着股细细的颤:“所以说,白大人,我们现下该怎么做?”
“是该按兵不动、静观其变,以免打草惊蛇,还是……”
“殿下,眼下乃大争之世,按兵不动与坐以待毙又有什么区别?”白景真沉声打断了女人的话,面上笑意被他敛了个丁点不剩,“您或许能耐得住性子,肯多等上那么三年五年,但宣宁侯与西商国君,却决计不是那等沉得住气的人。”
“等着您观到了他们的‘变’,人家的联军指不定都打穿了西北边郡了,哪里还能给您留什么准备的时间!”
“那您说,您说咱们该怎么办?”元灵薇傻了眼,白景真那一连串的训斥兜头劈下来,险些给她骂的哆嗦出了泪。
她颇为不安的搅着指头,眉目间这会满是委屈与张皇之色,再看不见了来时的那派气定神闲。
——天地良心,当年她父皇在世的时候,他都没这么骂过她!
元灵薇抿着嘴无声腹诽,白景真瞧见她那样子,心知他等候了半天的时机已然成熟,由是假意沉默了一息,片刻后叹息着出了声:“此事解决起来,倒也不难。”
“殿下,那宣宁侯不是在西商寻了他们的国君做盟友吗?那您也学着他的样子,在西商皇庭之内,寻一个合适的、能牵制得住国君的盟友便好。”
“合适的、能牵制住西商国君的盟友?”元灵薇闻言一怔,杵着脑袋,半晌都没能转过那道弯儿,她低声喃喃,满目犹疑,“那又得是什么样的人,方能牵制着西商国君?”
“……殿下,您忘了吗?西商去年才立过一位太子。”白景真假笑着捏了捏指骨,元家这对姐妹惯来有一种特殊的能力,他每每与她们谈一点正事,总能被对方气得喉咙发噎。
——若非他这性子,这两年在朝中被那帮笑面虎一样的朝臣们磋磨出来了,这会子指不定就想将这位摄政长公主连人带椅子地扔出门了。
“并且,那太子从前并不受宠,在入主东宫之前,尝在西商东南边境带了七年的兵,手中攥有大漠三成有余的兵权。”
“现今那西商老国君已年近花甲,可太子却还未入而立,正值壮年。”白景真耐着性子温声给元灵薇分析。
“这两年,西商朝堂之上,太子一脉势大,隐隐有超越众党、称霸朝堂之势,老国君心中本就对他这个儿子不喜,这会自是越发忌惮起他来。”
“要不然,您以为西商国君会单单因着缺银少财,便想不开了要跟扶离侯爷结盟吗?也不怕是与虎谋皮!”青年低啐。
“那那那……我们跟着西商太子结盟,不也成了与虎谋皮?”元灵薇痛苦万般地捂了脑袋,这种时候她要承认自己当真不是那块治国安邦的料子,她听着白景真说这些,只觉得头疼。
“……不会,至少在您能安生扳倒路氏之前,都不会。”白景真的嘴皮抖了抖,他想纠正那该叫养虎为患,根本就不是与虎谋皮,但想了想到底是没能开口,转而拧正了话头,“殿下,臣再前头说了。”
“那老国君心下忌惮太子,于是想着法子变着花地打压太子一党。前阵子西商刚赔出去三百多万两白银,国君转头便削了太子麾下军队大半的军饷。”
“是以,如今那西商太子可比老国君缺钱。”也更好操控。
“——他既短这点银钱,您便不如顺势替他补上了这方短处,届时若您对路氏动了手,他也好在西商牵制着老国君些,免得边境生乱,再牵制了您的手脚。”
“左右现下西商那对父子斗得称不上是你死我活,少说也得有个昏天黑地,他定然会很乐意接受您这份‘小小的’帮助的。”白景真微笑。
“您这样一讲……好像也有些道理。”元灵薇若有所思地抬指摩挲了下颌,少顷猛地抚了掌,“好,那就依您的意思。”
“本宫这就回去着人联系西商太子,若过几日那头回了消息、有了进展,本宫再来这寻您!”
女人话毕撑了身子,作势便欲向厅外走去,白景真见状忙不迭立身行揖,垂眉藏去眼底快溢出来的那点不耐:“既如此,臣便不多留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