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远渡重洋
这些坏分子们来的第一天晚上, 老天就下起了大雪,一连下了三天三夜。雪大到什么程度呢?就是白天都看不见十米开外的地方,房门都被雪给堵得严严实实的, 从里面根本打不开。
有些人没有办法,只能从窗户爬出去,清理门外的积雪。
通往县城的路也是一样, 放眼望去一片白,脚踩上去一踩一个坑,许建设父子还有青团儿一家没出门, 全都留在家里猫冬。
许建设不止一次感叹, 幸好听了青团儿的话,下雪的第一天就去公安局和武装部请了假,要不然, 呵呵,估计就堵在半路上回不来了。
付守仁穿上兔毛马甲,暖和和地帮青团儿家清理院子里的积雪,顺便再清扫一下两家之间的小路, 为了方便过来蹭饭,许建设也没闲着, 和青团儿一起堆了一只雪兔子。
大家忙的热火朝天之时, 一老一壮两个坏分子跌跌撞撞地跑到青团儿家请求帮助, 付守仁一愣,看他们冻得瑟瑟发抖的样子, 赶紧把他们请进屋里暖和一下。
壮年的那个坏分子执拗着不肯进屋:“我就不进去了, 我的罪名不好,怕给你们惹上麻烦,但请你们一定要帮帮元老爹。”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 付守仁也不能做主,毕竟这不是自己家,便低头请示青团儿。
青团儿道:“没关系,你进来吧,我知道你是好人。”
她的鼻子可准了,好人身上都有一股令人舒服的味道。
壮汉心中一暖,勾起嘴唇露出一个微笑,但他还是坚持不肯进屋,在院外找了隐蔽的地方蹲着,他口中的元老爹就是跟他一起来的那个老头,他着急忙慌地跟着付守仁他们进了屋。
青团儿奶奶心善,给他倒了一杯热水。
可元老头哪里顾得上什么热水不热水的,他赶紧把自己的请求说了出来。
原来是这两天天气冷,他的老妻被冻病了,已经躺在炕上烧了两天,再不就医可能就要没命了,他们这些外乡人才来几天,还背着坏分子的名头,根本没人愿意搭理他们,现在他连卫生所的大门朝哪开都还不知道。
他想起老婆子提起青团儿对他们这些坏分子抱有善意,便想过来碰碰运气,求求帮忙买片退烧药。
说罢,他颤颤巍巍地从兜里掏出5块钱。
青团儿奶奶哪肯要他的钱:“收起来吧,以后用钱的地方肯定多的是,我家正好有两幅退烧药,等我给你熬了送过去。”
上次桂芳家三娃生病的时候,青团儿给配了好多退烧药,没用完又让桂芳给送了回来,想着以后还能用就没扔。
元老头摸了把泪,知道是遇见好人了。
青团儿妈去熬药,青团儿奶奶让元老头先在炕上坐一会儿,喝点热水暖和一下,元老头放心不下家中的老妻,不肯多做停留。
付守仁道:“那我跟你一起回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青团儿自告奋勇道:“我也去。”
青团儿奶奶想着孙女颇通医理,能帮着判断病症,便也允许她去了。
付守仁父子和青团儿跟老头回了坏分子们的居所。透风的墙,坍塌的炕,屋里冷飕飕的,别说老人了,连青团儿一进去都打了个喷嚏,这跟露宿野外也没啥差别,尤其是头上被雪压得咯吱作响的屋顶,看着就很危险。
几个坏分子看见青团儿他们进来,都有些拘束与畏缩,他们都是挨过□□的人,被人心给弄怕了。
付守仁看着他们围在一起取暖的样子,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赵老太躺在硬邦邦的炕上,整个人都昏沉沉的,脑袋也烧糊涂了,她嘴里不停地念道着宏韵宏韵的。
青团儿问道:“宏韵是谁?”
元老头苦笑道:“宏韵是我们俩的闺女,出事之后,她被拉到别的地方改造去了,已经好久没有消息了。”
付守仁没忍住问了他被打成了坏分子的原因,老头一五一十地交代了。
原来,元老头和赵老太是少年夫妻,此前定居M国,时任M国加州大学物理系教授,听说新Z国成立后,便远渡重洋回到祖国,想为祖国建设贡献一份力量。
元老头回国后,重操旧业在晋城大学物理系任教,赵老太则是夫唱妇随也到晋城大学做了化学系教授。
能教书育人,为新Z国培养后备人才,是夫妻俩心志所向的事情,所以十年如一日地尽心尽力不敢懈怠。
然而,一切在元老头发表了一篇论文之后,全部被颠覆了。
元老头在论文中引用了一些西方的研究数据,被抓了辫子,之后,家里保留的一些外文信件和期刊也被搜了出来,成为了他们亲M□□的决定性证据。
元老头的女儿不愿为了自保而与父母断绝关系,便一同被打成□□,拉到别的地方改造去了。
和平年代之人觉得这种事情不可思议,但却在那个年代人身上真实发生。
和他们夫妻俩一同下放的其他几人,也是因为各种各样莫名其妙的原因被打成□□,反动派和坏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