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望

程程早就很想要一只机械手表, 只是家里穷买不起。唐晓宏这个礼物把她惊到了。

程程犹豫了一上午。那只银光闪闪的手表在她抽屉里放了四节课, 把她的心挠的痒痒的，然而最后还是不敢接受。她知道唐晓宏的意思, 是想跟她谈恋爱, 如果收了礼物, 她就得做唐晓宏的女朋友。她心里不大乐意。

她不喜欢唐晓宏。

其实唐晓宏长得还行, 个子挺高的, 模样也端正，但程程总觉得他不像个好人，有点二流子。装的一副很威风很厉害的样子, 其实一点正事不干，就知道玩和到处撩女孩子, 感觉二了唧的。虽然学校挺多女孩喜欢他, 觉得他很帅很有意思，狠狠酷酷的, 但程程就不喜欢他这个类型。程程最后还是把表还他了, 并且郑重其事地告诉他：“你不要再给我送东西了，我肯定不会要的。”

尽管屡遭拒绝，但整个高中里，唐晓宏还是坚持不懈地追求着程程。后来更是撵走了程程的同桌, 自己搬过去跟程程一块坐，天天跟她一起上课。他是个没脸没皮的性子，自从全班都知道他喜欢程程后，他也索性不掩饰了, 每天围在程程左右团团转，从家里捧出好吃的好玩的讨好她，也不怕人说闲话。程程被他缠的没可奈何，骂不顶用，赶又赶不走，成天惹气，烦人的不行。

高中生的生活很无聊，课堂学习的都是一些很基础很简单的东西，但实际上考试非常难。程程一进学校就知道高中只有两年，非常仓促，几乎课本上的知识轮一遍就说参加高考了。加上学习资源匮乏，师资欠缺，导致高考对所有人来说都非常难。班上学生们大多家庭条件不好，经常今天有人请假，说家里农活忙要回家里打谷子，明天又有人请假，说要去挣钱，不是房子起火就是家里要死人，还有说家里定了亲要回去结婚的，老师不批假都不行，不批假那学生直接不来了。隔一阵就会有同学退学。前几天还在上课，突然有一天这人就消失了，一问，说不读了。程程刚进高中时班里有四十多个同学，到二年级时，只剩下了可怜兮兮的一半。

学校吃的也不好，大多数学生家里都穷，每天就是米饭咸菜，米饭咸菜都吃不饱。一天到晚饥肠辘辘，饿的跟长颈鹿似的，就惦记着吃了，哪有心情学习。班上的大多数同学，都只是混个高中文凭，就打算回家找工作，或者种地务农，或者干别的事，反正都各有各的规划。愿意考大学，或者说有能力考大学的同学是少数中的少数，老师们也并不用心，稍微碰到一点难的知识点就懒得讲，觉得讲了也没用。只有那少数家里条件好，或者有野心考大学的，才会把心思放在读书上。每天到处借参考书，找试卷来做。学校连一台印刷机都没有，试卷都是学生自己手抄，一套题抄下来手都没力气了，机械，耗时，非常消耗人的志气和耐心。然而自然有肯用心肯吃苦的学生，就这么拿着试卷和参考书抄，抄了又一遍遍做。那时候学校没有电灯，晚上就在教室点蜡烛，挑灯夜战。不然两年时间，考大学？做梦去。

程程也加入了这抄试卷，做题，挑灯夜战中的一员。每天都在努力，但怎么都不够，她感觉课本还没有学完，马上就要高考了，心里说不出的慌。

眼看着马上就要高考，又到了五一劳动节，她又不得不回家去帮爸妈干农活。

五一七天假，好不容易过完，只说能够返校，抓紧时间学习，哪知道突然天降了横祸，唐怀锦在山上砸石头，不小心把腿给摔断了。幸在人没事，只是腿折了，然而程程返校上课的计划也落了空。

程程不得不留在家，帮着照顾爸爸。

这时候是农忙，家里油菜还没有割完，她妈一个人天天要拿刀下地去割油菜，还要去玉米地除草施肥。程程在家里煮一天三顿饭，在家里伺候她爸吃喝拉撒，去地里给她妈送饭，还要扫地洗衣服做家务，没有一刻是能闲的。这样的生活让人感觉暗无天日，感觉喘不过气。

天都快黑了，她还在地里，帮他妈收菜子。程程累的满头是汗，脸上都是灰尘，衣服上也脏的几天没换了。她正发愁着这样何时才是个头，唐怀锦老婆忽然叫住她：“闺女，累了，跟妈到地头坐坐，妈跟你说几句话。”

程程感觉她妈的语气有点怪，心里忐忑地放下镰刀：“妈，做什么呀。”

唐怀锦老婆拉着她，往迎风的田坎上坐着，很为难说：“你爸现在这个样子，家里头离不了人。你哥又不在，就我一个人，哪里撑得住。妈想让你暂时不要去学校了，留在家帮帮忙。”

程程眼睑都红了：“我就只有这几个月，我马上就要高考了。等我考完试我再回来帮你呗，你让我回学校再上几天课行不行。我知道爸爸的事，要不这一季的庄稼先别种了，咱们先把这难关过去。”

唐怀锦老婆说：“你这孩子，不种庄稼，咱们一家人吃什么。再说你爸这回伤了腿，看病就花了大钱，也没本事再给你交学费，给你拿伙食费了。女孩子读个高中也够了，以后想办法在乡上或县里找个工作，离爸妈近一点，这也是我和你爸爸的心愿。你哥哥已经不在了，爸妈舍不得让你也离家出走。你这么漂亮的姑娘，以后不愁找不着好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