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53

53。

天光流转, 青红的暮色正逐渐归于蓝紫的夜。

舒蓝睁眼清醒了一会, 一言不发，浅浅的呼吸声在空气中平缓地流淌。

室内光线越发昏暗，床边的男人没有再出声，只轻柔地拨弄她颊边的头发。

有一下没一下的, 像情人间亲密缱绻的触碰。

脸上被发丝蹭得痒痒的，男人的指节偶尔刮着她耳后的皮肤, 带着她熟悉的体温。

她动了动脑袋, 避开他的动作。

“这里是我家, 谁让你进来了？”

轻柔沙哑的嗓音, 静静回荡在狭小的房间里，平淡地指责着陆衍之这位不速之客。

“不是你让我来的？”

陆衍之低声回答，停下手中动作, 手指却并未离开她身侧。

“我只告诉你我在哪，有让你进门了？”

“可是你家的大门都没关上。谁会想到这里躺了个睡美人？”

“……”

舒蓝不说话了。

翻身，她面朝墙壁侧躺着, 背朝陆衍之。

她向来都不喜欢外人进自己的家, 尤其是自己的房间，这会让她有种隐秘全都被窥见的不适感。

虽然现在这间破旧的房子已经没了满满当当的家具摆设, 只剩空荡冷清。

身后的床铺再次有了动静, 比先前更加沉重的重量压了上来, 随之而来的还有, 清凛带着木调尾香的气息。

有力的臂膀圈上柔软的腰肢, 将纤弱孤单的身躯往宽阔的怀中带了带。

于是舒蓝的后背便贴上了结实的胸膛, 沉稳有力的心跳一下又一下透过背脊，传到她的胸腔。

她低头垂目，见到自己腰际修长的手，往上，幽暗折射着暗光的手表表盘，漂亮的衬衫袖扣，平整熨帖的袖子。

单手放上陆衍之圈在她腰部的手臂，舒蓝想将他的手臂掰开。

拉扯了一下他的袖子，却又忽然停下来。

好像一下子失去了所有力量，她缩起身躯，深深吸了口气。

陆衍之收了收手臂，将她抱紧。

“舒蓝。”他在她耳畔低语。

“躺在这种地方，也不嫌脏。”舒蓝轻声说道，声音绵软无力。

“确实又脏又小，看起来不像人住的地方。”

他稍稍偏头，眼角余光望着暗色中的房间，“可是这里是你成长的家。”

这套房子小得还不及他家一个卧室大，厨房客厅卫生间，几乎挤在一起。

这个小房间则更加逼仄，他在里面几乎迈不开步。

——可是她当年就在这样的环境里生活着。

“你在这张床上安睡过，在窗边的书桌前书写每一天的习题，一抬眼就能看到窗外的云和电线。……

还有你送给我的模型，是不是也在那张桌上完成的？……”

“……我刚刚在外间转过一圈，厨房里还是老式的白炽灯，就想起你以前换灯泡还从椅子上摔下来……”

陆衍之慢慢说着，男人的低音轻微地震着耳膜，温暖的气息撩拨着脖颈后的头发。

破败的房间里沉淀着岁月的陈旧味道，慢慢沉入地平线的太阳在墙上刻着单薄的亮光。

舒蓝盯着眼前的墙壁，眼前恍若浮出当年的鲜活场景。

她越发想念起过去的生活——她想到了风雪天晚归在门口悄声换鞋的爸爸，厨房里妈妈倒水的背影，饭桌上被舒墨不小心弄翻的菜碟，隔壁租房客谈论工钱的外来乡音。

她的眼睛逐渐被湿意浸染，喉头泛起酸涩的哽咽。

舒蓝她惯于忍耐，从小到大很少真正哭过。

然而这一次触景生情，过去生活的一幕幕不断在眼前浮现。

想到这样单纯幸福的生活从今往后都不会再有，一颗颗泪珠便再也抑制不住地从眼中滚落。

一哭起来便止不住。

像是要将心中过去所有堆积的感念宣泄出来，泪水越来越汹涌。她不得不把双手掩上面颊，让眼泪从指缝间缓缓流出。

宽大修长的手抚上柔嫩的手指脸颊，轻拭着腮边泪水。

也不知什么时候，陆衍之停止了低语。

柔软的唇吻上舒蓝的后颈，沿着肌肤向上，又亲吻上耳垂、耳廓。

单人床窄小，舒蓝红着眼睛转过身来，想要把陆衍之堆到地上，可对着他肩膀一伸手，眼泪又控制不住地掉下来。

她埋下脑袋，单手扶着他的肩膀，额头抵在他胸膛。

扑漱漱的眼泪浸湿了柔滑的衬衫布料，温热的湿意透过胸膛，一直印刻到陆衍之的心房里。

“我想回去……”

终于哭累了，舒蓝不自觉地抱着陆衍之的肩膀，嗅着鼻子自言自语。

陆衍之抬起她的脸。昏暗里，精致清丽的容颜五官不甚明晰，只一双眼睛盛着水光，盈盈地泛着楚楚动人的烟波。

他轻叹一声，拇指指腹拂过她沾湿带泪的睫毛，呢喃着问，“可是你想回到哪里去？”

——她到底能回到哪里去呢？

舒蓝颤了下眼睫，没有答话，双手却更加抓紧了男人肩膀上的衬衫布料。

仿佛在沧桑变迁的时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