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当啷当啷

没有人能抗拒在一个完全不需要付出实质性代价的地方看一场好戏。暴力一点也无妨，因为看戏的人知道自己根本就没有参与到这一幕中，他们是完完全全的局外人。

这就像是一场沉浸式游戏，观赏、评价，并参与其中，改变一些故事线脉络——哦，还有个前提，不能离主线偏差太远，不能让世界崩塌，但只要还能让所有人的理智保持在这个世界观所要求的边缘，那一切就只会变得更加精彩。

慕容宇华的兴奋就是由此而来的。脱离了原本程序规定的嵌入模式，现在他看起来就像是个到处观光游览的游客，她对几乎所有一切都感到好奇，跃跃欲试，十分想要看看脱开原本世界之后，这样的旧时文明又回带来什么样的惊喜。

不得不说，即便眼下占据三公主身体的是慕容宇华的灵魂，她看起来是这个世界的一员，皇帝与妃子的子嗣，然而却仍不可避免能感知到她骨子里所带有的傲慢。一个来自高科技时代的人完全无法藏匿起来的傲慢。

即便她并没有将这些放在嘴边，可是谷三有时候能够感觉到。这是时代所赋予他的，是那些电子元件、程序数据，还有他以一己之力构建整个世界的能力所赋予他的。只要他愿意，他甚至就是这个世界的上帝，所有一切都基于他所编写的程序，只要他愿意，一切就能随之毁灭。

这样的想法就像种子，即便他没有去多在意，可这是客观事实，哪怕他尽量不去提及，这些都无可改变。这样的权力，这样的存在，如果不是清楚知道所有一切不过如梦一场，如果不是明了这些存在最终都会成为泡沫不复存在，一个人必然会陷入膨胀，就像陷入深不见底的欲望，难以从自己的狂妄之中逃脱。

谷三庆幸慕容宇华是个聪明人，一个或许偶尔看起来很蠢，但却有着赤子之心的聪明人。他们手里明明握着他人无法想象的“神力”却一如既往克制一切，愉悦的观看者周围人的悲欢离合。

她们来到风清园的时候，周围已经被皇帝带来的侍卫团团围住。屋里传来哭声，是安贵人。这次张嬷嬷到没有跟来，德妃娘娘派人来通知的时候特意叮嘱，无关人士不必入内。

故而最后是谷三带着慕容宇华过来的。慕容宇华看着眼前的阵仗，她抬起头来望向谷三：“你觉得今天剧情会进展的比我们想象的要快吗？”

“如果进展的太快就不好玩了，走上了权力巅峰，你让主角又继续努力什么呢？一本不该这样写的。”

“你又没怎么看过，你怎么知道是怎么写的？”

“我没有看过，可我知道大多数人会怎么想——他们想看的是和自己一样处于困境的主角如何一步步改变命运，而不是看她从开始没多久就站在命运的顶峰。如果这样，他们去看那些比他们优异的人是怎么生活的就好了。”

慕容宇华说：“这就奇怪了。明明到最后主角过得也全然不是他们能过的生活。”

“是，可是至少他们能在这个过程之中看到一些自己的影子，暗示也许某一天拥有同样好运的自己也能一步步爬上去。”

慕容宇华看着眼前的层层包围的院落，笑着摇了摇头：“那看来我今天是看不到我想看的戏码了。我还以为刺激一下，能把皇后打出来呢。”

谷三也不是什么过于循规蹈矩之人，耸了耸肩一面朝里走着，一面说：“我倒也没说你不能刺激他们。只是你自己看看究竟什么样的戏码更精彩罢了。”

“我不喜欢看女人吵架。尤其是为了男人吵，虽然我也是个男人，可是这在我看来还是很无聊。他们优雅又阴险地去耗费心力布下陷阱，坑害别人的同时，自己也根本难以脱身。”

“那你喜欢看什么？”

“我喜欢看你开枪的样子，看你怎么样将那些敌人全部解决，看你如何踩着蠢货们的尸体一步步走到最高点，然后告诉所有人——包括我——你们争抢的这些都是狗屁。”慕容宇华笑得灿然，“这太酷了，谷三。刺激又热血，我喜欢看的就是这个！”

“你喜欢看暴力。”

“人都喜欢暴力。因为只有暴力才是真正不需要加以粉饰和表演的。每个人选择暴力的那一刻就等于选择了暴露自我。”她说着，目光仿佛穿透层层高墙，看见里面端坐着的男人，女人之中唯一的那个男人，这出好戏的缔造者，“但是有些人却非常愚蠢的以为，暴力本能是属于男人的，觉得基因与激素决定了男性的攻击性，可是他们错了，你见过哪头母狮子不会狩猎？女人一样会变得暴力，只要她愿意承认这种真实的自我。”

“那你觉得康妃和德妃呢？”

“她们也不可能会例外，只是环境不允许。环境允许，她们一定会做的不比我们差。等到那个时候，也许她们就会意识到，这样缓慢的互相消耗拉扯有多浪费时间了。”小公主抬起了手来对准里面，抬了抬手腕，做了一个开枪的姿势，“王宫大逃杀。酷毙了。”

“你最好祈祷这样的事儿不会发生在你这个年纪，不然就你这两条小短腿，我保证，死的第一个就是你。”

“那我一定会在死之前马上找到你。”慕容宇华捏着她的掌心，“我知道有你在，什么都不用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