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问日与月·九
西域商会的商人们被几百号提着刀剑的江湖人吓得不轻,如今侥幸留得一条性命,冥冥之中倒真对玉天宝口中的“明尊”生出些敬畏之意来。
玉天宝神神叨叨,将明教教义科普给他们,这些商人每至内心忐忑畏惧时,便将教义默默诵念,久而久之,居然还真能使心神平复冷静,渐渐觉其神异。
大难不死必有神助,不管过程如何,这些散商终于不用再被阎家牵制,难得能舒舒坦坦睡上踏实觉了。
几家欢喜几家愁,西域商会渐渐崛起,不止吃食这一行,各行商人都有了加入的意愿;而那霍天青却倒了大霉。
都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他潜伏在珠光宝气阁做总管的时候,做了太多见不得光的事,如今挨个被揭发,阎铁珊当然不可能再留他。
霍天青在阎铁珊面前失信,自己又身败名裂,霍休那边又因为他办事不利,为防他泄露秘密,依稀对他动了杀心……霍天青好好一个年轻俊杰,一时间竟混至山穷水尽,走投无路。
从前,他一直痛恨着被称为“天禽老人之子”,或是“天禽门的继承人”,好像他靠自己的努力所获得的一切光彩,都会被这轻描淡写的几个字全部遮住,从而变成理所当然的事情。
现在,他身上的恶名,又反过来牵累了师门,成了“天禽老人的不肖子”,是父亲和师门光辉名声中的污点,何其可笑。
霍天青是真的一点都不想和他们扯上关系,他素来骄傲,成名以来将自己的身份藏得严严实实,行走江湖从不提天禽门半个字,只求不活在父亲的阴影之下,可谁能料到……
“我若是你,便忍辱负重,好好将自己藏匿起来,待时机成熟,再伺机反击制敌,一击毙命。”
这声音听来,就有如三月里抓不住的醉人春风,轻柔又轻灵,飘渺又温暖。
独自饮酒的霍天青全身一震。
他忽然跳了起来,整个人都变得紧绷,面上吃惊、苦涩,但似乎又带着某种被雪中送炭的感动,“公主怎么来了?天青如今……实在已入不得公主的眼。”
那坐在他窗框上的黑衣少女神秘微笑着,一双漆黑的眼睛在烛光的映照下仿佛清澈得发亮。
“我来看你。”
霍天青的心脏狂跳起来。
他知道,上官飞燕应该是来杀他灭口的,可是他听到少女这样的话,还是会情不自禁幻想些什么。
他红着脸,恭敬拜道:“小弟有愧。”
上官飞燕笑盈盈坐在窗边,月光从她身后照下来,循循诱道:“你哪里做错了呢?你都是为了我,是我要你帮我的。”她慢慢伸出手,凝视着霍天青,“只怪那些商人太狡猾,他们合起伙来算计你,你现下这般光景,不过墙倒众人推罢了。”
霍天青面红耳赤,接不上话,更不敢去接她的手。
上官飞燕道:“可是如果你不是霍天青,或者你不是天禽门的继承人,也许那些江湖人最多将你当成利欲熏心的小人,将你撵走就不了了之,不会像现在这样,街头巷尾的议论你、抹黑你,将你骂得狗血淋头。”
“……”霍天青握紧了拳。
“他们就是这样,对越是优秀的人、越是长久压在他们头上的人,在把人家拉下神坛的时候,越是会忍不住卑劣的心思,在嫉妒的驱使下,狠狠扑上去跟着踩几脚。”
上官飞燕柔声对他道:“你可知道谁才是你的敌人?”
霍天青沉默了半晌,哑声道:“隐元会。”
上官飞燕满意地笑了,“不错。”
如果不是隐元会泄露了他的秘密,天下不会有人知道霍天青是谁,江湖人会将他当做某个来历不明的新秀,他所做的一切成就、恶事……也都不会和师门扯上任何干系。
隐元会是天底下最公平的地方,只要有钱,没有什么消息是在那里买不到的。这无孔不入的情报网,从他踏入江湖的第一天起,就将他的来历摸了个透彻。
所以,初出茅庐的霍天青,只几千两银子,就被卖出了苦苦隐瞒的“背景”,然后一夜之间人尽皆知。
从此,人们提起他,都是“天禽门某某”、“天禽老人膝下某某”……后来还要加上一个“被异邦男人求爱的某某”。霍天青深吸了一口气,大口灌着酸酒,失意慨叹:“区区破卵,何以击石。”
隐元会组织严密,神秘庞大,不是他能动得了的。
上官飞燕笑道:“我此来正是告诉你一个秘密。”
“?”霍天青疑惑看她。
上官飞燕道:“那新来关镇的异族姐弟,你同他们打过交道了吧?你有没有想过,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隐元会,为何会如此稀奇的全员出动,去帮一个异邦男子,就为传一句荒唐的情话?”
霍天青猛地抬起头。
上官飞燕续道:“我听说,他们信奉一个叫‘明尊’的,只来这里区区数月,就拥有了上百名忠实狂热的信徒……”
霍天青如醍醐灌顶。
上官飞燕同他交代了许多,临走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他期以厚望:“你是我心中的少年英雄,我知你胸中热血,故来告知于你。擒贼要擒王,铲除邪教、粉碎他们的阴谋,对中原武林大有裨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