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灭之躯（7）

夜里的风,显得有几分肃杀。

斥候已经来报了三次,他们行进于夜晚，除了行走间擦动林叶的细微之声,就连呼吸声都显得很细微。

一支军队从陡峭的山崖下的羊肠小道上经过，头上的乌云在慢慢移动，遮住了月亮,又偶尔露出一角来。树影投落于峭壁之上,阴森如鬼魅。夜间的虫鸣,与行走间的“沙沙”声相印成趣。

月亮从乌云中探出头的时候，隐约可见领头的男子戴着半张银面。银面反射出的冷光,与这夜一般，透着丝丝凉意。

巡逻的暗哨被悄无声息放倒,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杀机潜藏在黑夜里，情势已是一触即发！

这场袭击蓄谋已久,动手之时更是干脆利落。血自刀尖滴落,血腥气沾染了些许夜晚的湿气开始隐约蔓延开来。

“敌袭——”终是有人发现了地上的死尸，出声示警，纵然下一刻他已然身亡，然而行踪却到底是至此败露了。

这并不算太意外，甚至是意料之中,他们必不可能把大王营里的人杀了个干净,辽军却还是一无所觉的。

这支深入了敌军最柔软也是最危险的腹里的军队，仍旧我行我素，带着一股子铁血般的杀伐无情。

这个时候被发现,倒也算在计划之内。扫清障碍，将要入营帐的时候，为首的银面男子突然停住了脚步，唇抿成了一条直线，神色紧绷起来，只是隔着面具，并不能让人瞧见他的神色。

“有埋伏！！——”

一时间火光冲天而起，有人团团围拢过来。俨然是一副早有准备，四面楚歌之势。

显然，这个足够隐秘的计划，在此之前，只怕是已经走漏了风声。原来，边关竟是有内贼的啊......

纵然神勇，有以一敌百之能，若是以一敌万呢？

………………

*****

“那一战你可有听说过？”

“谁能没听说过！奇袭大王营，深入敌营，纵横三百余里，于百万军中擒贼擒王！何等轰轰烈烈！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事情！只可惜......”

“可惜？发生了什么？”听众压低了声音，询问其中明细。

“听说出了奸细......他们抵死一战，杀死了辽国大王，但是他们却陷入辽军包围之中，一个都没能回来......”

“竟然......竟然是这样吗？那辽国细作可有查出？当真没有一个幸存的？”

“不曾......并未听说有谁活着回来了......”

“唉，能在被百万军中包围，仍旧做出如此壮举，已经是了不得了。细作害我大宋勇士，日后必定不得好死！......”

季无忧沉默听着，这人说得不假，却也不是全部事实，百万军中取敌首级，到底还是夸张了些许。当时的情况确实很糟，但也没有糟到那个地步。

细作消息也许是送到晚了，也许是因为知道的并不完整，更或者其他缘故，总之确实是有点问题的，他们面对的形势，并没有传言中那么严峻，但是也差不了多少就是了，只是相对而言，算是给了一条活路。

参加夜袭的有千余人，十不存一，活下来的，不足百余人。纵然早已料到必有牺牲，但是也不曾料到有这样惨状。奸细啊......季无忧垂下眉眼，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她会喝酒，但伽罗却不太会，喝得太急却难免咳嗽起来，她依稀想到当时场景。

惨烈是真的惨烈。纵然见惯生死，却也仍觉不适。

斥候在他们到达大王营的时候，已经没有消息了，不过这种地方，确实危险，不适合频繁交流。察觉到有埋伏之时，季无忧已经做出了一些应对。

得知埋伏的时候，自然是有些措手不及的，原本的撤退计划，也在这样的埋伏里，全然派不上用场了。但是良好的心理素质，让她很快就稳定了情绪，开始考虑该如何处理。

按理说既然有埋伏，就代表着对面早有准备，计划是全然失败的。然而季无忧却很快的敏锐的察觉出，对方并没有那么清楚他们的计划，或者说知道的不及时，并没有全员撤离，给他们一个空壳而后瓮中捉鳖。他们的样子，就像是只先一刻知道了消息，有了一些部署，但仍旧跟他们一样，颇感意外，甚至措手不及一般。所以，在某种程度上，他们并不完全是劣势。但是却也并不占据任何优势。那是一场最接近死亡的战争，如同在刀锋舞蹈。

要从数万人中突袭，或许是难了点，但是要从中，一往无前，杀死领头人，对于季无忧来说，却并不是没有过这样的经验。被铠盯中的人，从来没有活路。近乎孤狼般的桀骜与骁勇，融入了他的骨子里。更何况，因着这些时日，铠的浸入度大有增长，她的实力也比当初强了不少。大招凝成的铠甲，也不再是八秒真男人。某种情况下，甚至可以说近乎于无敌。

铠针对一个人，那对方几乎不可能活下去。万军之中取敌首级，对于他来说，从来不是个传说。在她这般悍勇之下，敌军首领到底被斩之刀下。然而，蚁多咬死象的道理，也同样适用于此时。

冲锋声与刀刃相击声，锐器入血肉声，一时间占据了人所有的感官，血腥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