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
京都。
殿试结束之后的百花宴。
沈汀穿着大红的状元袍,坐在首位,跟藩院的陈大人细声交谈。
如今正是新皇二年九月。新上任的白瑞大开恩科,沈汀作为帝王亲自提拔的“跳级生”,刚成婚没两月就马不停蹄的往京都赶,受四方关注,最后又成了状元,可以说,京都九月,数沈氏汀郎最是风光。
然而,当别人以为这是风光之后,更风光的事情却还在发生——
刚刚户部尚书才走——之前云王攻城,沈汀曾经负责粮草,算术极佳,户部侍郎心生喜爱,愿意招揽他到户部。沈汀就说要问过陛下才能拿主意,左绕右绕,才将这户部老狐狸送走,结果就来了藩院的人。
沈汀十分无奈。
这一切皆因新皇在殿试上直接说了句,“汀哥儿跟着我,倒是学了不少东西,他刚刚被王妃带到我身边养时,才只会说几句藩语,跟南番那边的人做做生意,开个互市,其他的就不行了,朕便不得不教他点别的东西。”
他像是一个长辈一样,跟别的长辈唠家常,“朕年幼时,术数曾得先帝夸奖,自以为学有所成,便时常将他带在身边,教他一些,没想到这孩子悟性不错,这次围攻逆王,他管着粮草,及时调用,算的上大功一件。”
当时,沈汀便感受到了什么叫做“万眼穿心。”
他去皇后娘娘宫里谢恩,还听采露说,秦嫔的宫里砸里好几个杯子。
沈汀再见到皇后娘娘,觉得她跟之前大不一样。他便掏出袖中的书信,递给她,道:“晚晚总是挂念你,希望您万事皆好,可您写过去的信真万事皆好,她又不放心了,让我这回来,好好的看看您,看看您可瘦了,气色可还好——娘娘,这些都罗列在信里了。待会儿,您就照着信里的条条项项给她回封信吧,臣真的记不住那么多。”
皇后娘娘便笑盈盈的打开信封,见上面写着:每日可练箭术?每日可曾笑三声?
细细看下来,竟有六十多条。
皇后娘娘一看就忍俊不禁,“这个丫头,都成婚了,还是这般皮,一点儿也不稳重。”
她看信,沈汀一直都安静的待在旁边,他很清楚,他在皇后娘娘心中的地位可远不及折家两姐妹。好不容易等她看完了,沈汀这才听她道:“汀哥儿,今日殿试,可还满意?”
沈汀无奈的道:“招摇太过,娘娘,是不是你跟陛下说什么呢?”
皇后娘娘嘴角勾起一丝嘲讽,“我只是帮你递了个风,倒不敢全然要了这功劳。咱们这位陛下,一直都很喜欢你。”
白瑞,一直都喜欢的人,喜欢的东西,爱护有加,比如沈汀,因为得他喜欢,又是年少就到他身边,年龄合适,所以当成自己的子侄一般培养,可他的亲生儿子,秦嫔的大儿子白烨如今已然九岁,还没有启蒙,更别说其他两个不受重视的小儿子。
她曾经问过白瑞,“都是你自己的儿子,做什么不管不顾,如此绝情?”
白瑞却看着她道:“我只要嫡子。”
可她生不出嫡子。
而他坚信他会有嫡子。
她无数次想过,这是要她让贤的意思的吗?
可他又对她敬重的很。
他说,“伏筠,你永远是我的妻子,是不一样的。”
的确,她是不一样的,她跟他眼里那些记不住名字的妾氏不一样,但也仅此而已。
直到有了骆扶摇,她以为自己该受到压迫了,该要开始斗了,他还是那般说,“伏筠,你不要多想。”
他甚至将沈汀单独拿出来说,“你看中的孩子,都是好孩子,朕看可以他可以得状元。”
他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在殿试上说了那么一番话,在沈汀来之前,还跟皇后炫了一番,“我如此这般说,那些人定然不敢欺负他了,你也可以放心了。”
皇后想到这里,摇了摇头,道:“如今他看重你,你既不能得意忘形,也不能唯唯诺诺,这中间的度,你要把握住。”
她顿了顿,又道:“很久之前,他从外面带回来了一个喜欢的姬妾,可能觉得宠的有些过,敢在我面前甩脸子,所以,他从外面给我找到了一副我遍寻不着的字画。”
皇后娘娘神思恍然,好一会,又道,“这次娶了青州骆家的女儿,他又觉得对不住我,便给我送了一堆的金银首饰和弓箭。”
她定然道:“这次,他好像又觉得自己理亏了,拿你做筏子——”
沈汀面目肃然。
皇后道:“汀哥儿,之前他每次送东西,我都能猜到原因,可是这次我不知道,他又在理亏什么。”
沈汀出去之后,一直到百花宴上,都在想皇后的话。
他不知道,皇后是想收拢他做外面的耳目——他也确实是她的人,是她外面的耳目,还是想给他警示。
可他猜不着,也不知道,他毕竟毫无基础。
皇后娘娘说的没错,他如今,只是凭着圣眷而已。
沈汀深呼吸一口气,不再想这些事情,专心致志的应付起眼前的藩院陈大人。
陈大人年迈古稀,却依旧精神抖擞,十分善谈。毕竟是藩院的人,常年要跟各地打好关系,口才十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