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镜花
二人视线交汇,一时间皆沉默了片刻。
姜韫抿了抿唇,关上身后的门,转头正欲说些什么缓和一下僵硬的气氛,便闻姜韬大大咧咧的声音由远及近——
“姊夫你在这啊?”他近前来才瞧见姜韫,声音立马低了些,“阿姊你也在啊。”
姜韫以眼神询问他有何贵干。
姜韬咧着嘴笑,一身的少年意气:“听闻姊夫射艺精湛,能百步穿杨,百发百中,某想问问姊夫可有闲暇同某比试比试。”
姜韫闻言,立时便想出言阻止,未料沈煜在一旁一口应了下来。
姜韬兴高采烈地让随从去取箭矢和弓,拉着沈煜一道往靶场去。
这阵势劝也劝不住,姜韫遂只好蹙着眉跟上去。
君子六艺,纵然姜府上下皆是读书人,骑射也是必修的功课,靶场虽不大却也像模像样。
姜韫在场外眯着眼瞧那二人,不自觉地轻咬朱唇。一只只箭矢离弦,急促地窜向数丈远的草靶,刺耳的声音听得人心弦紧绷。
耳中响起前世姜韬身边唯一死里逃生的副手哽咽着控诉:“援兵迟迟不见人影,我军早已是弹尽粮绝,撑到第九日,城中饿殍遍地,百姓易子而食……少将死守无望,率领弟兄们迎战……三千人对战五万大军,硬是多守了整整两日……倒下时浑身是乱箭刀口……”
窒息感一层层裹挟她之时,忽闻一道沉稳内敛的声线在唤她。
“韫娘?”
姜禄不知何时过来了,正紧锁着眉头盯着她。
姜韫倏地回神,深吸了一口气,平静地问:“父亲怎么来了?”
“你先时说的药铺,昨日已着人敲定好了。”姜禄陈明来意,神色未见缓和,瞥了眼场内比试的女婿和儿子,又问,“受委屈了?脸色那么差。”
姜韫半晌没接话,只摇了摇头。
姜禄也不再问了,又提起另一茬儿:“二房的事你别插手。”
“女儿心里有数,父亲不必忧虑。”她轻声道。
姜禄本还想再说些什么,见沈煜和姜韬提着弓过来了,又没再出声了。
直至日昃时分将女儿女婿送出姜府,他才低声对女儿道:“若是不顺心了,回来便
是。”
姜韫回以浅笑,告别了姜家众人,上了侯府的马车。
马车缓缓启程,一路出了崇仁坊。
车内,她僵直着脊背,挨着沈煜端坐。
路上,他似是不经意地问起来:“你祖母寻你何事?”
“无甚紧要之事。”她没什么情绪地答。
王郎注定被姜家放弃,他罪有应得。可如若下一个是姜韬呢?
“侯爷今日不是还要进宫陪圣人下棋吗?”姜韫又转头问。
“不去了。”
“那侯爷先回府吧,妾去一趟东市,瞧一瞧嫁妆里的铺面,年节也近了,该清点一下账面了。”她轻声道。
沈煜闻言,眯眼瞧她,道:“又不急在这一时,今日先一道回府用晚膳。”
姜韫微顿,垂下眼睫道:“侯爷说的是,妾便明日再去吧。”
她语气平和且柔顺,他却忽然心里起了躁意。
想起前世在御书房偶然撞见她给皇帝端茶送水时的模样,如出一辙的平静和恭顺。
在她心里,原来他同皇帝压根儿并无二致吗?
她哪里是这般柔顺的性子,分明是将尖锐的爪子都藏了起来,不让他瞧见。到了姜府,她才稍有松懈。
“有何事可以同我商量。”他压下心里的躁意道。
姜韫轻颔首,遂道:“烦请侯爷日后不要再同七郎比试武艺了,以免让他生了弃文从武的心思。他没您的本事,待娶妻后老老实实在京城谋个闲差便好。”
“夫人此言差矣,七郎是个练武的好苗子……”沈煜言及此忽然一顿,想到了适才与姜韬比试射箭时,瞧见他手上戴着的那枚玉扳指。
如若他不曾入伍从军,便不会有太元五年的惨剧。
“姜家世代以文承袭,哪会出练武的苗子。七郎不过是年轻气盛爱玩了些。”她淡声道。
沈煜沉默片刻,又道:“夫人言之有理。”
他觉得她肯开口跟他谈这些便很好,这般想着,伸手将她往怀里搂了搂,复提起适才那一茬儿:“我去厢房找你之时,听到姜二夫人像是提起了我?让你在我跟前说句话?”
姜韫由着他搂着,微侧头去瞧他。
王郎敢贿赂吏部考功司郎中,不就是仗着姜禄是吏部尚书吗?她才不信沈煜勾画名单之时不知王家是姜
家的姻亲。这时候旁敲侧击什么呢?
“王家人惯会惹是生非,让家父处理便是。”她眼睫轻眨,“妾一内宅妇人,也不懂那些朝政之事,怎么能到侯爷跟前信口胡吣?”
沈煜瞧她一脸无辜单纯的样子,半晌没作声。
与他争锋相对、尔虞我诈了十年的皇后,会是个不懂朝政的内宅妇人?
他越想越心凉,险些没留神掐疼了她纤细柔软的腰肢。
二人心思各异地回到永平侯府,到了晚上又是同床异梦。
沈煜低头吻她的时候,没忍住轻咬了她一口。
姜韫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