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泉
苍白的脸,她心中的疼和畏缩忽然奇异地消失了。
因为眼前的人需要她,而她做得到。
老叫花子的情况比她想象得还要严重。尽管只是条三寸的血口,还被封住了几个大穴,但那整条胳膊下的筋脉竟全部呈现不祥的紫黑,皮下似有蠕虫一般,不停虬结扭动,竟像是要冲破皮囊!
老叫花子的额头渗出寒意,却还笑着:“原来这就是北楼的滋味儿,老夫终于尝到了!”
苏兆言无奈道:“你少说两句。”
程漆在发愣的陶枝背后轻轻一拍:“来,等不到他血液融合,北楼会冲破他的穴位。”
陶枝回过神,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清澈瞳孔里似有千言万语,却终究不置一词。她镇定地伸出细嫩手掌,贴在老叫花子的手臂上。
程漆看着她清瘦的背影,墨黑秀发长及腰,发尖带着弯儿,程漆知道摸起来有多细腻柔软。
可这时他忽然发现,那个软软的小小的姑娘,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从他身后走了出来,走到他身侧,和他并肩而立,毫不逊色。
如此耀眼,发着光一样。
他退到一边,焚起镇定北楼用的香灰。
陶枝掌下聚起热意,冷冽檀香逸散而出,顺着血口钻入皮肤。和那股北楼的力量相互抗衡着。渐渐地,老叫花子整条胳膊通体发黑,可那搅动不止的经络却肉眼可见地停止下来。
苏兆言神色微凝,紧紧盯着看。
这一次不仅仅是试毒那么简单,这同时也意味着陶枝能否真正解开北楼。
老叫花子捧着那条漆黑的胳膊,嘴角泛紫,却大声笑道:“有意思!太有意思了——老夫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有趣的事!”
陶枝收回左手,深吸一口气,抬起右手,看了程漆一眼。
程漆点点头,勾唇一笑:“别怕。”
陶枝抿唇点点头,心里忽地生出勇气。
而后她把掌心落下,草木香卷起清风,瞬间洗涤净化了空气中的檀香。
那条胳膊也迅速地褪去黑色,一寸一寸缓慢地恢复原状。在场所有人都屏息等待着,直到最后一寸黑色褪去的那一瞬——
“噗!”
陶枝愣了愣,忽然凄厉地喊了声:“程漆!”
程漆身形一晃,屈膝跪在地上,嘴角淌下一溜血,却勾着唇笑:“好、好姑娘……”
陶枝慌忙扑到他身边,焦急地问:“这是怎么回事?!”
苏兆言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苍老暗沉的脸映着日出的光,一时竟带着释然。
“别怕,没事……”程漆蹭掉嘴角的血,声音嘶哑却带笑,干净的拇指揉揉她的眼角,“好事……”
陶枝紧紧攥着他的胳膊,透亮的眼珠上蒙着一层水意。
老叫花子甩甩自己的胳膊,“啧”一声:“看明白没有?用自己血种出去的北楼,一旦被人解开,就会被反噬。”
“一次两次被反噬,还能保命,若是撒出去的种全被人破了……”
程漆调息压下体内那阵暴动,朝老叫花子一拱手,恭敬道:“多谢前辈。”
老叫花子挥挥手:“谢你家丫头。”
陶枝终于反应过来,有些激动地扯住程漆衣襟:“所、所以,只要我把你们身上的北楼解开,那个、那个人就……”
程漆笑笑,揽住她的腰,贴在耳边道:“对。”
怀里人又暖又软,谁能想到这样一具小小的身体里蕴藏着这样大的能量。
苏兆言望向他,眼中神情彼此都懂。他微一颔首,“明日解毒。”
程漆搂紧陶枝,眼神坚定:“嗯。”
—
“明日就要解毒了,你别裹乱!”
虽说已经成功过一次,但明天要解程漆身上的北楼,陶枝还是心神难安,早早地就想休息养神。
可程漆却记着之前说的温泉,大晚上的非拉着她过去,甚至还带上了干净衣物。
“就是让你放松去的,”早春的夜晚还是冷,程漆搂紧她,压低声音吓唬她:“再闹信不信给你打晕了弄过去?”
陶枝自然不信,在他怀里挣扎半天,最后被整个腾空抱起来。
山里格外幽静,偶尔林木间有窸窸窣窣的声音,而后又消失不见。晴夜,月光如水,温柔地散在山间。陶枝挣扎了一会儿,到底由他去了。
难得有这样独处的宁静时间,老实说,她也珍惜。
程漆看她老实了,在她额头上亲了下,“乖,这就到了。”
地方不远,在后山一个小山谷里。陶枝正觉察到一股湿热水汽,就听程漆低沉带笑的声音:“到了。”
她被放下来,眨着眼睛打量这一弯天然的水池。
水很清,能见着底下的石壁,白色水汽蒸腾着。陶枝走过去摸了摸,惊异道:“真是热的?”
程漆嘴边噙着不怀好意的笑,贴到她背上,在耳边低声道:“跟你泡木桶里一样,还宽敞,好不好?”
清冷夜里,能浸泡在温水之中,自然是种享受。可这毕竟是野外,头顶着天,四下空旷,陶枝无论如何也不敢脱了衣服的。
早料到她会摇头,程漆哼笑一声,慢条斯理地开始解自己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