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为了适应行李箱的大小,我的四肢被折成诡异的形状,一开始骨头错位的尖锐痛感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迟钝起来,我费劲转动眼珠看到一旁的裤脚,是的,以我的视线也只能看到裤脚,是黑色。
那人蹲下来像看鱼摊上不新鲜的死鱼一样看我。
“林太郎……”我叫他。
他那酒红色的眸子里没有心疼也没有别的情绪,只有一片冷冷的寂静。
“莉香,你的脸上有好多血。”他说。
“能帮我把眼睛周围的血擦一擦吗?有点挡到我的视线了,我看不清你的脸。”我看得清,只是想让他触碰我而已。
“不可以哦。”有点孩子气的声音,他有时会用这样的语气和我撒娇。
“为什么?”我问,尽管我知道自己并不想听到他的回答。
“会弄脏我的手。”
“我……我很……抱歉,咳咳咳。”胸口很疼,说话的时候鼻腔和口腔都是浓浓的血腥味。
我刚道完歉他又站起身来,这下我看不到他的脸了。
“首领,现在动手吗?”我听见有人这样对他说。
他没有迟疑地说嗯。
摊开的行李箱又合上,我的视野陷入黑暗,接着是拉链滑动的声音,有人敲了敲箱子,我听见林太郎在和我道别:“永别了,莉香。”
车轱辘在滑动,行李箱载着我残破不堪的身体往前移动,扑通一声,我落到海里,死了。
然后我被自己的尖叫声吵醒,那么难听那么痛苦的声音。我腾一下坐直身体,喘着粗气环视四周。
是梦。
梦到的是第一次婚姻的终止点,也是我第一次生命的终止点。被森鸥外杀死后我重返自己的二十岁,平安无事地过了一年,只是上一个周目被杀死的记忆还深深刻在脑子里,时不时做噩梦。
从床头把拐杖摸过来,我拄着它姿势很丑地走到阳台,倚靠在栏杆上点燃一根香烟。
这个时候凌晨三点,很静很黑,香烟猩红的光点在这样的黑暗里出奇的显眼。
我吸了几口后夹着烟发起呆来,发呆的空档香烟烧尽烫到我的手指,我连忙丢掉。
确定自己身上的烟味散得差不多后我又拄着拐杖回到房间。
目前我在离家不远的一所中学当音乐老师,平日的课很少,工资自然不多,但我平时的花销不大所以也能应付过去。就是最近想要攒钱安个假肢所以会到一些高级餐厅里兼职弹钢琴赚点外快。
“清枝老师早上好。”在学校门口时我碰上了国木田独步,他和我一样都是新任老师所以算是比较熟。
“早上好。”我朝他点头。
“手里……手里的包要我帮你拿吗?”他和其他的同事一样,看到我容易脸红,说话也结结巴巴的,而且因为我腿脚不方便,平日里很照顾我。
我知道这是好意,但还是更希望别人把我当普通人看待:“谢谢了,不用。”
“好……好好的。”他磕巴着说,“说起来,现在的学生还真是叛逆啊,上课习惯性开小差,作业也不按时交,清枝老师你们班的问题学生应该也有很多吧?”
“还好。”我的学生们都很乖,音乐课毕竟是难得的放松机会,所以没有其他老师需要烦恼的打瞌睡还有开小差等迹象,这倒是让我省了不少心。
“清枝老师,今天晚上的聚餐要参加吗?”
“不去。”我说出那个习惯性的回答,“晚上要去一家餐厅兼职,没有时间。”
国木田愣了愣,表情变得小心翼翼起来:“你最近很缺钱吗?”
“也不算特别缺钱,只是想买一个性能好点的假肢,目前来说钱不太够。”
“这……这样啊……”国木田下意识往我空荡荡的左腿裤管看去,又猛地道歉,“对不起!”
我:?
虽然和他不是很熟,但我隐隐感觉到他是个很正直的好人。
早上只有两节课,我上完课后回到办公室里吃饭,坐在我旁边的智子老师探过头看我带的便当:“清枝老师你每次的便当好歹多做一点啊!这么一小块的饭团是什么意思?是鸟食吗?只能是鸟食了吧!”
她比我年长快十岁,前年才有了宝宝,脾气很温和,大概是母性作祟,她对双亲去世的我很关照,特别在饮食方面。
“抱歉,我并不是很喜欢吃东西。”自从减肥过度进过疗养所后,我对吃的一贯不讲究,没有偏爱的食物,只秉承着不用饿死的信念喂饱自己。
“什么叫不喜欢吃东西?这话说得太让人生气了,这是我从学校食堂买来的炒面面包,快点吃了!”智子老师装出生气的模样,把一口未动的炒面面包推到我面前,“快吃!”
我看着这个老长的面包,感觉分成三段就刚好是我一天的饭量,胃里翻腾起来连便当盒里的饭团都来不及吃,惊慌之下赶紧借口道:“那个……我想出去抽根烟。”
智子老师没料到我会突然逃跑,而且拄着拐杖还能跑这么快,让我侥幸逃过了一劫。
老实说,我有点害怕太过热情的人。
我靠在走廊的窗户前抽烟,这东西对肺不好,所以我已经在尽量克制,每天只抽三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