驱邪
父亲在我手上戴上了一个奇怪的手镯。
手镯的形状,依稀能看出是一个长相十分抽象的小人,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鱼,口尾衔接。
根据父亲请来的术士所言,这叫做“氐人”,是炎帝的曾孙。对它祈祷,有辟邪驱鬼的作用。
家中又在术士的指示下,往墙壁上涂抹了一层白灰。
“鬼喜黑而畏白,故.....”术士摇头晃脑,说得头头是道。
除了这些之外,我们每天还要按时喝一碗艾叶汤,早中晚各一次,这样也能起到驱邪的作用。
术士又每日来后园坐镇一个时辰,烧纸祷告,掐诀念咒。
全家愁眉苦脸的喝着艾叶汤,只有小侄子非常开心,因为他的爷爷最近对他特别温和,还请木匠为他做了精巧的玩具。
后园议论纷纷。
“这是什么年代的辟邪手法来着?”这是黄面鬼。
“记得我爷爷还在的时候就不时兴这个了。”这是红面鬼。
“我刚刚试探了一下,这人身上阳气虚衰,比稍强健的普通人犹有不足,根本就是个装神弄鬼一知半解的门外汉。”这是黑面鬼。
“这种把戏,骗凡人新死之鬼都不见得有效。何况咱们近几年就要修成鬼仙,岂是凡夫可比。”这是青面小鬼。
虽然不知道父亲为什么会察觉他们的存在,但他们依然对此有说有笑,完全当做看猴戏。
要正面除掉这伙怪物,正常来说,至少也需要一个小周天运转三百次以上,达到炼精化气后期的练气士。这种人在大商,去了哪里都会被以礼相待,仕途无忧。
各路总兵,有不少就由化神失败的低端练气士担任。如陈塘关总兵李靖就是例子,很显然我父亲一个土财主,不可能招揽到这样的高手卖命,所以他们也并不放在心上。
就像看到一只刚出生不久的小猫对人类张牙舞爪,不管小猫表现得多么凶猛,人类也往往一笑而过。
术士祷告了半月有余,便煞有介事地对父亲保证自己已经将后园邪秽治得妥妥帖帖,拿钱去了。
喝了大半个月的艾叶,快要吐出来的父亲不疑有他,千恩万谢,将术士送走了。然后又开始筹集物资,重建后园。
不出意外,新楼盖好后的当晚,后园又燃起熊熊烈火,将其付之一炬。
既然父亲已经察觉,那它们也没必要装了。
这一次,父亲请了一群人,戴着古怪的怪物面具,在后园敲锣打鼓,跳起传说中能驱邪的傩舞。父亲颇有家资,请来的舞蹈演员完全可以实现八小时工作制三班倒,没日没夜的跳。
能不能驱邪不知道,但是觉是别想睡了。
青面小鬼堵着耳朵,像看白痴一样的看着前方的舞者。舞者往前跳了一步,那四只眼睛的怪物面具怼到青面小鬼眼前,因为做工和设计水平有限,比起恐怖,更加突出的反而是滑稽之感。
“太傻了,受不了。”青面小鬼仰头张口,一股火焰从口中喷出。面具熊熊燃烧起来,吓得舞者手忙脚乱地解下面具,丢在地上,一个个四散而逃。
.....
父亲脸色严肃的把我们召集在一起,宣布道:“从今天起,后园封死,谁也不准进去。”
父亲放弃建设后园了,五鬼欢呼着自己的胜利。
我有些意外这样的结果,但既然如此,也只好认命,事不可为,放弃也是一种聪明的选择。强行逞强是没有意义的。
我有把握解决这几只怪物。
这几个怪物有一个算一个,都遗留着上古先民的淳朴,没有什么心机。
两年多的时间,我已经将它们的藏身之地摸清,知道了它们致命的弱点。
白面鬼修行的《太阴炼形诀》,大成之前,丝毫不能动弹,真身的防御力也与普通人几乎无异。
哪怕是一个普通人,破坏了它的尸骸一根指甲乃至尸身动作,它的身体也会顷刻化为飞灰,无药可救。
剩余几怪,也需各自附身于特定的器物之上,若藏身之地被捣毁,就如同凡人身体被破坏,命在须臾。
而那些位置在哪里,经过反复推敲,我已经有十成的把握。
只要有一个稍有修为的人帮忙,吸引火力,我就有把握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将他们的根基捣毁,彻底消灭掉。
“可惜了。”我心中想到。这次若不消灭它们,数年之内,后园护法白面真身的四鬼一个个都会陆续修成鬼仙,就可以以阴神之躯独立存在,失去最大的弱点。到时候若不搬迁,我们全家的性命都完全拿捏在它们手中。
真是不爽啊。
父亲颓然地将我抱起,目视地面,也不知道和谁说话。
“其实后园早在三十余年前,就遭过灾。”
“那时候主持修建的是我的父亲,我还没有当家。他平素喜欢读书,好谈风雅之事。不像我一样只会钻钱眼。”
父亲脸上流露出怀念的神情。
“当时我有一个好友,姓马,字利贞。是现如今邻近村庄马员外的同胞兄长,他人情练达,比我可出息得多。我父亲非常欣赏他,常常叫我向他学习。那时候他就经常来后园,和我聊天下棋,对我教诲颇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