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站
第二天,天不亮赵巧莲手脚利索地蒸好了一桶米饭、一桶汤,孙淼淼炒了一锅酸菜、一锅青菜。
在招待客人方面,孙淼淼准备了十只搪瓷碗,一包塑料袋。这个年代已经有一次性塑料碗筷,可是昨天孙淼淼找遍了县城都没有找到塑料碗筷,只好买了一包塑料回来。
郝四道用皮筋把这些东西绑在车上,一辆车被装得满满当当,车子还很结实半点不摇晃。
刘大爷一大清早跟女儿一块来到了孙家,他把家里唯一的单车骑来了。
刘大爷掀开锅,从红褐发亮的卤汁里缓缓捞出猪肘子。那圆肘子吸饱了卤汁精华,落到砧板上软得就像果冻,肥厚的猪皮弹了弹。刘大爷用勺子轻轻地拍了一下它,又弹又软。光看尝了尝色泽,他就知道猪脚的滋味一定很好。
咕噜——咕噜——
赵巧莲看着刘大爷的动作,看得腹中饥饿难耐。她恍惚听到自己肚子雷鸣般的叫声,可是再一细听,才发现原来是刘迎珍肚子在叫。
即便它让人垂涎欲滴,却没有一个人舍得吃它,连孙淼淼也没有尝过一片肉。他们心里清楚这是要拿出去卖钱的,哪怕馋死也不吃一片肉。
刘大爷把小板凳和背包拿给女儿,事无巨细地交代,“你今天好好跟着淼淼,不要乱跑,多干活知道吗?人少的时候如果累了,可以在板凳上坐坐;背包里有鸡蛋和馒头,也有水,饿了就吃一点。”
刘迎珍点点头,脸上满是对挣钱的向往和憧憬。
孙淼淼笑着说:“刘大爷放心,我会看好迎珍的。”
刘大爷去上班了,四人匆匆吃了一顿早餐,天不亮就骑着单车出发了。郝四道在街上找了个路口,对她们说:“你们在这摆一会,我去找个熟人。”
X市火车站车来车往,人流很多,改革.开放带来的经商浪潮,已经悄然地席卷到了这座小城市。小商贩们悄悄地经营起自己的生意,有农民自家种的玉米,有香喷喷的茶叶蛋、包子,还有本地新鲜上市的各色水果。
大清早,火车站门前有匆匆忙忙来赶火车的乘客,有从外地来刚下车的旅客,也有清晨慢悠悠去上班的路人,俏生生的孙淼淼给脏乱差的火车站街道添上了一道色彩,仿佛一点光落入了混入了灰暗中,让人一眼就在人海中发现了她。
他们还没开始卖猪脚饭,已经有客人围在孙淼淼身边了,他们七嘴八舌地问:“靓女,这卖的是什么呀?”
“怎么卖?”
孙淼淼放好装着猪脚饭的木桶,笑着一一回答:“猪脚饭,一块钱一碗,好吃又管饱!”
一块钱一碗的猪脚饭,价格颇有些,但火车站附近卖的东西都比较贵,孙淼淼的猪脚饭还算合适。只不过一大清早就吃肉,到底有些腻。
这要是换个老板客人早就散了,可是孙淼淼站在那就像一块活招牌,客人本来不想吃,都想跟她多说几句话。谁能拒绝得了笑脸相迎又俊俏的姑娘?
他们甚至觉得这么俊俏的姑娘应该好好地坐在工厂、机关单位的办公室里,而不是站在街上卖猪脚饭,俏生生的让人怎么都挪不开眼。
刘迎珍在一旁切肉,她从木桶里捞出一只早已炖得入味的猪肘,猪肘子的皮肉颤颤巍、摇摇晃晃,弹软得直要眩晕人的胃。
刀切下来,划开一道口子。猪肘顿时绽开白花花的雪肉,肥肉莹润雪白,瘦肉浸满了汤汁的精华呈现深褐色,往里边一点儿是淡淡的橘色。酸菜、青菜一样样被码在饭上,浇上一勺卤汁,卤汁的香气蔓延了整个摊子,大伙闻到这香喷喷的味道,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孙淼淼手脚麻利地打包猪脚饭和汤递给客人。
“靓女,你这猪脚饭看起来做得有点水平……”
“靓女,给我来一碗猪脚饭!”
原来美女做的猪脚饭也这么美,跟她的脸有得一拼!
……
郝四道走进火车站,找一个老头。他姓徐,很少人知道他的名字,一律叫他徐老头。
徐老头每天在铁路局做清洁工作,不过却不是铁路局的员工,而是社会闲散的编外人员。
关于这个扫地老头的说法很多,他是WG时被罚来扫火车站的,罚着罚着,他就赖在火车站不走了。他脾气很暴躁,说话尖酸刻薄,心情不好的时候会用大扫帚扫人,经常喝得醉醺醺的,还敢当面指着铁路局局长的鼻子咒骂。
以前郝四道当倒爷那会,几乎天天一趟火车地坐,几年下来跟这个老头混了一个眼熟。
有一年冬天深夜,郝四道携着一大堆货物下了火车。隐约看见老头醉在月台,他见老头年纪大了、加上又喝醉了,怪可怜的。他便从兜里掏了条自己用的小毛毯盖在他身上。隔了几天老头再见他,终于对他和颜悦色了些。有一次还看好戏地提醒他,他的货被扒手扒了。
郝四道今天有事要求一求这个老头,他带上了一条中华烟,沉声说道:“徐爷爷,我老婆做了点猪脚饭,我想让她到月台上卖,你帮我照顾照顾她,可以吗?”
徐老头生平最爱两样东西:烟和酒,他淡淡地睨一眼,“郝四道你发财了,抽得起中华了?”
他把扫帚一放,脾气暴躁地说:“就这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