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经处
待我盘腿落座后,上师很打量了我一会儿方道:“圆明,不必烦恼。我早年曾发愿为蒙古四十九旗筹建四十九座寺院,现皇上谕旨我往多伦诺尔修汇宗寺正是我的愿果。”
这时节的塞外草原北风呼啸,大雪纷飞,比京师更为寒冷。上师现在去,这一路不说饮食难济,寸步难行,甚至于入夜连个歇脚的破庙都没有。
“你也不必担心难相见。皇上秋荻,你去围场,你我就又能见了!”
话都叫上师说完了,我只能道:“上师,您广大愿心,弟子唯有随喜赞叹。只您去了蒙古,弟子却不能再似早前一般日常请教了!”
“圆明,”上师笑道:“京里无数高僧大德。旁的不说,似你的替身性音就是精研三藏的禅师。”
“性音?”我沉吟。
性音是有些悟性才识。但我选他做替身,看中的是他跟我年龄相当,八字契合。往后我跟他请教?他行吗?
“尽日寻春不见春,芒鞋踏遍陇头云。归来笑拈梅花嗅,春在枝头已十分。”上师口占一绝后问我:“圆明,这一首《嗅梅》,你有印象吧?”
我点头。这是有史记载的第一位女禅师无尽藏比丘尼的悟道诗,我何能不知?
相传无尽藏比丘尼为求开悟,四处访道,不想直至末年,一无所成。无尽藏无奈回到早年出家修行的尼庵。看到庵外怒放的梅花,无尽藏随手摘下一朵,送到鼻尖,瞬间开悟。
临别在即,上师以此诗赠我是开示我法不外求,我所处即是道场,我所交即是菩提。
“承蒙上师指点!”我恭敬受教。
“圆明,”上师唤我:“此去蒙古,京里我尚有一个心愿未了。”
上师有事托付。我赶紧表态:“上师,您吩咐。”
上师笑道:“自康熙三十二年为皇上宣召进京,至今五年。五年里我将《楞严经》翻译成藏文,去岁进藏,又请□□大师审阅。如今万事具备,就差印出来……”
印刷佛经原是殊胜功德,何况还是《楞严经》这种除魔卫道的大经,我慨然表态:“阿弥陀佛,上师只将经书传给弟子,弟子即刻雕版印刷,助缘上师大愿。”
……
回到府邸,我唤戴铎拿来府邸地图,指了西北角一处空闲院落告诉:“戴铎,即日将此处该建为寺,门堂改山门,正房大殿塑,”我微一沉吟决定:“观音像,寺名就叫‘观音寺’。”
紧隔壁就是柏林寺,再我这府邸归属内务府,即便建庙,也还是私产,如此倒是建个观音庙,将来转成庵堂给府里女眷礼佛,倒也罢了。
“东厢房改禅房,西厢做香积厨,后院建印经处。寺内开销单独立本账,挂爷名下。”
“嗻!”戴铎答应去了。
“高福,”我又叫管家:“两日内赶制一辆马车、两辆大车、两顶帐篷、五十张毛毯、十匹蒙古马。”
上师原有朝廷发给车马衣食,且随从有限,辎重多了,也带不走。
“再备一百斤茶砖、两百斤酥油、两百斤肉干、两百斤银灰炭、一千两银票。”
……
翻开上师手稿,入目枝枝丫丫的藏文,我瞪眼。
上书房多是满蒙汉师傅,藏文师傅也有,就是不多,我就学了几句“扎西德勒”——皇阿玛、太子却都是精通藏语的。
不想经书印出来还是睁眼瞎,为人耻笑是“叶公好龙”,我当即决定学藏语。
“高无庸,”我吩咐:“将爷的《楞严经》拿来。”
高无庸一气捧来三本《楞严经》:汉、满、蒙各一本。四本经书放到一处,我脑里灵光一闪:似我不通藏语要满蒙汉文字经书对照看,藏人读藏文《楞严经》时,其中大德会不会也想读一回满蒙汉原文?
既然已建了观音寺印经处,那印一本是印,印一套四本,也不过是多费些银钱罢了。
越想越觉得主意可行,我站起身,在书房里转了几圈,好容易压下心底即刻去法渊寺见上师的愿望……
晚饭后进上房,琴雅跟我确证:“爷,您将在府邸建一座观音寺?”
“嗯,”我点头:“今儿爷往法渊寺拜见上师,上师发愿往藏地流通《楞严经》,爷随喜筹建观音寺印经处!”
“怎么,章嘉大师又将进藏?”琴雅关心问道。
对琴雅没什么可隐瞒的,我告诉:“上师不日将往内蒙古传法。”
“现在去?”琴雅也觉得不可思议。
“嗯,上师的愿心很大,发愿在内蒙古四十九旗各建一座寺庙。”
听说建庙,琴雅来了兴趣:“爷,章嘉大师建庙需要信士助缘吧?”
“当然,”我觉得琴雅多此一问。
“寺院弘佛三宝,建庙功德殊胜,”琴雅和我商量:“爷,奴才既有缘知晓章嘉大师的愿心,自当助缘出份力。过去几个月,奴才攒了些月例,想捐给大师修庙。” “琴雅你有此心,很好,”我高兴道:“这样吧,待两日,高福备好了车马帐篷,爷领你去法渊寺拜见大师。”
“阿弥陀佛,”琴雅念佛:“朝见章嘉大师是难得的机缘,爷恩典,奴才怀恩不尽。再府里的李妹妹、耿妹妹、宋妹妹、安妹妹也都信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