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

第二天吉尔伽美什抽空回了一趟乌鲁克。

这个两个地方的距离说近不近说远不远，毕竟缺乏合适的交通工具，以普通人的的脚程来说一天跑个来回可能略显困难。不过实际上大部分的路程都是平原，吉尔伽美什只要是不在半路上遇到阻碍，花费的时间基本和穿越之前早高峰上班或者上学是一样的。

梅勒忒斯从神殿走过来的时候就看见自家王魂不守舍的坐在王座上，既没有处理公务，也没有面见委员会的官员，就撑着下巴靠着椅背、盯着某一个方向发呆。

她愣了一下，说道：“王？我还以为您今天不会回来呢。”

一般吉尔伽美什在外边过夜都说明她遇到了不得不处理的突发事件，有时候是强大的魔兽，有时候是偶然路过找茬的神明，还有的时候可能是乌鲁克的居民遇到了无法解决的困难，正好遇到外出的王，顺带帮忙处理一下。

吉尔伽美什很早就发现了辅佐官的到来，但是她一时间提不起情绪，有种振奋过后仿佛身体被掏空的感觉，于是只是点了点头作回应。王的神色很平静，大祭司观察了半天也没看出来她的心情究竟如何，就听见她问道：“今天乌鲁克有什么事情？”

大殿的角落突然传出一声兽类幼崽的呜咽，从后殿中摇摇晃晃走出一只半大的棕色幼狮，熟练的踩着台阶爬上去，蹲在吉尔伽美什身边，将毛茸茸的头放在王座的扶手上，伸出舌头舔了舔少女的胳膊。

吉尔伽美什漫不经心的抬起手，顺手把胳膊上的口水蹭到狮子的毛上，然后挠了挠它的下巴。

狮子不满的哼了一声，低下头又想舔，结果被王拍了下脑袋，训斥道：“别闹。”

它于是伸出的舌头半路转向，悻悻的舔了一下自己的鼻头。

“还真的有。”梅勒忒斯也习惯了这只被乌鲁克收养作为吉祥物的狮子，她暂时放弃研究上司的微表情，坐在吉尔伽美什下首的位置，神色渐渐凝重起来，“您回来的很及时。我昨天晚上接到消息，乌鲁克周围的几个小城市联合起来向乌鲁克宣战了。”

吉尔伽美什动作一顿，终于把自己的思维从遥远的太阳神神殿拉回来。

她统治乌鲁克的时间越长，对这个国家的国运兴衰感觉就越强烈。神话年代的王和自己治下的地域有着一种更加紧密的联系，有的时候她甚至有一种错觉，这不仅仅是一个地球上被建立起来的城市，而是一个有着自己的喜怒哀乐的生命集合体。

王在清晨的时候察觉了一种隐藏在暗流之下的杀机。

所以她叮嘱了沙哈特几句话之后，急匆匆的从外面赶回来。

“怎么回事？”她略略集中注意力，干脆弯下腰将那头狮子抱起来放在自己的怀里一下一下的顺着毛撸，狮子乖巧的躺在她的腿上翻了个身，半点也看不出百兽之王的威风，舒服的露出肚皮直哼哼。

但是在场的两个人类都没把关注点放在它身上。

梅勒忒斯道：“我接到了城卫的消息，战书是在昨天晚上送达的。现在他们已经在距离乌鲁克一百里之外集合起来了数千士兵，具体兵力还不清楚。斥候仍在前线探查未归——不过我想，他们既然有胆量正面宣战，也必然是自以为做好了完全的准备。”

“是什么给了这帮蠢货勇气？往年的这个时候他们不是都老实的窝在家里不动弹吗？”吉尔伽美什有点惊奇的揪了一下狮子耳朵，“宁苏女神——算了，伊什塔尔呢？她知道这件事么？”

神代城市与城市之间的战争，通常是借着信仰之名。但是粮食、动物皮毛、宝石、金银和俘虏劳动力，这些财富作为战争的胜利品，才是人类争端的实质性的动力。

吉尔伽美什不意外这些人对于常年富足的乌鲁克抱有觊觎之心，但是他们出动兵力的理由是什么？

难道就不担心伊什塔尔那个女人的报复么？

她瞥了一眼自己的大殿，有一根柱子的花纹和颜色明显和其他的不一样，记录着它的前任逝去的辉煌。

王忍不住再次给伊什塔尔记了一笔：

“金星女神既然都能为了自己宝石跑到乌鲁克的王宫做搬运工，难道对于这帮豺狼的挑衅就没有什么表态吗？”

梅勒忒斯抿了下嘴唇表情略带暗沉：“……我们昨天晚上接见了一位从冥府而来的客人。她说她可以解答您的疑惑。”

那是一个长得神似报死鸟，有着人类的高大身形、浑身上下披着漆黑斗篷的使魔。它的身上没有半点活人气息，尽管外表像个尖嘴的防毒面具还有一点滑稽，但只要和它面对面处于一个空间内，就会自然而然的感受到那股从斗篷下面散发出来的来自深渊的死亡气息，让活着的生命不寒而栗。

坐在吉尔伽美什身上的狮子感受到了异样的氛围，下意识的抖了抖毛往她的怀里缩了缩。

等那个立在王宫门前的使魔张开尖锐的嘴巴，更加让人震惊的是，从这奇形怪状审美异常的使魔口中发出来的声音，竟然是个年轻的少女的声音——而且特别像某乌鲁克守护神。

吉尔伽美什察觉到它似乎在见到自己的时候露出了一个笑容，显现在那张不似常人的扭曲面孔上，也感受不到任何愉快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