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心裂肺
林青病危了。
这回不是一年里会出现十次那种,众人都疲了的,“哥儿又病重了”,而是实打实地危笃,离“只有进气没有出气”也不远了。
一个月内,杭州城里叫得上名的大夫都被请来过林家。家里人只要不傻的,早已有所准备。
可这么大的动静,直到太太明确表露出“哥儿病重”,旁人才能开始或真心、或假意地为林青伤心。
江洛不清楚,这么多大夫来来去去,柳双燕是一点消息都不知道,还是真没往林青快不行了的方向想?她才是林青的亲娘,当时屋中所有人里,竟也是她最后知后觉。
“柳姨娘在哥儿屋里一天了,听说一口饭都没吃。”甘梨有一下没一下扎着花,说她听来的消息。
“到底是做娘——”江洛及时改口,“做姨娘的。”
她面前是今年新做的秋冬衣裳,一半的颜色、花样较为素淡,另一半也不全是大红大绿,但到底亮些。
江洛:“这些鲜亮的等过年再穿。这些日子千万不要拿错了。”
哥儿病势沉重,不管是出于人情还是出于自己的安全考虑,她最好也表现得伤心点。
尽管她根本没见过林青,也很难谈对这个孩子有什么感情。
丫环们答应着,连甘梨都略过了江洛的口误。
“哥儿长了这么大,出过屋门吗?”江洛好奇。
她不是很确定,但她穿过来这一年多点,林青似乎从没出过屋子。
冬萱也看甘梨。
甘梨仔细回想,摇了摇头,叹道:“在屋里还一年病十个月,怎么敢抱出来呢。”
江洛隐约觉得是不是偶尔让孩子晒晒太阳会更好。但她既不是育儿专家也没做过妈,心里想想也就算了。
甘梨和冬萱收拾了衣服,便服侍江洛安歇。
睡前,甘梨宽慰江洛:“姨娘安心,大哥儿这般……病弱,是因柳姨娘有身子八个月上,还非要出门看太太给她和魏姨娘赏的首饰是不是一样,谁知就在台阶上摔了。幸亏太太让拿百年老参吊住命。姨娘将来必不会这般,定能平平安安生下哥儿。”
江洛完全没法和甘梨说她不想生,只能领了这份好意:“你们也快睡吧。”
第二天,江洛穿碧青褙子,银白裙子去请安,发现大家都穿了差不多的衣服。
贾敏直接没见人。魏丹烟出来传话:“太太说让我带你们也去看看哥儿。都轻声些啊。”
江洛走在最前,和魏丹烟并排,盛霜菊、许静雨和张夏萍都跟在后面。
她轻声问:“魏姨娘,哥儿今日怎么样?”
魏丹烟只摇了摇头,长叹一声。
正院的东厢三间比芙蓉院的三间正房还宽敞,光堂屋就站了姬妾丫鬟嬷嬷快二十人,竟还不算挤。
众人围着火盆,把身子烤热了,才一一迈进卧房。
卧房里药味很重,不过气味不算浑浊。
靠墙大床上,柳双燕和死尸一般坐着,怀里一个包被,里面那孩子面色青黄,也和死了一样。
没人说话。
柳双燕那一夜之间凹下去的眼睛带着浓重的恨意,目光扫过每一个人,到触及魏丹烟时,她却迅速垂下双眼,抱着孩子站起身,直挺挺跪了下去。
魏丹烟轻轻侧身躲开:“柳姨娘这是做什么!”
“还烦请魏姨娘带我去求求太太!”她把孩子搂得很紧,声音嘶哑,“哥儿都这般了,还不能用我家里寻来的方子吗?非要等哥儿死了?!”
“柳姨娘,你要慎言!”魏丹烟加重语气,不留情面道,“你那方子,太太给孙大夫刘大夫杨大夫都看了,都说不能用!太太难道还会害了哥儿?太太才是哥儿的母亲,你别忘了!”
“你!你们……”柳双燕面皮连着脖子都在抖动。
“娘……”她怀里的孩子发出细弱痛苦的声音,“娘……”
“我的儿啊!”柳双燕应着声,眼泪就滚了下来。
魏丹烟皱着眉,给江洛使了个眼色。
江洛会意,领盛霜菊三人出去。
盛霜菊似乎还想留一留,但被魏丹烟坚决撵走了。
走出房门,冷风扑面。
狠狠吸了几口江南冬日又冷又湿的空气,江洛才觉得胸腔通畅了些许。
那样的场景,见到一次,就不会再忘。
起码现在,她不想再看任何正院的事,和三人点了点头,便立刻转身走人。
……
膝下唯一的儿子将不久于人世,林如海清晨到衙门不久,便被上司同僚下属合力劝回家中。
青儿不能养住,他早有准备,若说伤心,也自然是有。但他更担忧敏儿会因此事一蹶不振。
要他说……何必如此啊!
林如海坐在贾敏床前,身边是女儿,父女俩一同劝她多吃几口饭。
贾敏真的吃不下。
“我心里堵得慌,再吃更堵住了。”她推开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