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马
楚倾想想,也对。便不再追问,安心等着子时到来,验证给她看。
于是后面这大半日虞锦都心神不宁。一方面,她盼着楚倾真有这个“异能”――读心哎,听起来就很有用,没准儿能在她的明君路上开个挂呢?另一方面,她又很怕他证明之后再追问她重生的事。
与之相反的,是楚倾的异常从容。
反正话已经说了,她能接受便是能接受,不能接受就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他已没什么可多不安的余地。
临近亥时四刻的时候,两个人饶有兴味地掰开了棋盘。宫人们都有点费解他们为何要大晚上下棋,其实原因很简单――不找点事干,怎么熬夜等子时?
终于,子时的钟声敲响。虞锦恰好琢磨着如何落子,未曾注意钟声。楚倾却依稀听到了那悠远的声响,定一定神,他默不作声地看她,俄而开口:“陛下若是那样走,臣就走这颗子。”
“……”虞锦蓦然抬头,头皮发麻。
是真的是真的是真的,艹艹艹艹艹艹艹,她现在就仿佛和X教授下棋的万磁王是吗?
楚倾努力维持着思绪不断,皱了下眉:“什么王?”
“……停!”虞锦抱住头,“先不许读了!你让我缓缓!”
“哦。”楚倾打断思路,看看她,心底到底还是泛起了些不安,“陛下可会因此怕臣?”
“嗯?”努力接受着信息量的虞锦抽神抬头,猛地迎上他眼底的情绪,心里感受到一阵久违地搐痛。
他还是很容易安全感缺失。
“不会啊,不会!”她赶忙道,边说边端起放着棋盘的榻桌往旁边一挪,伸臂扑过去抱住他,“不碍事,不就是读心吗?有什么了不……哦确实了不起!但有什么可怕的!”
说罢她在他唇上一啜,引来他一声笑。
四目相对,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又道:“重生是怎么回事?”
“……”刚刚还很热情的虞锦一秒把他推开,局促低头,“能不问吗……”
楚倾笑笑,自顾自猜测起来:“是重活了一遍?同样的日子,你过过一次了?”
“差不多吧……”她呢喃着承认。
鼓起几分勇气,又继续道:“我是……先投胎到了未来又回来的,回到你在殿外长跪的那天。”
“哦?”他的目光里多了几分饶有兴味,“这么有意思?”
他忽而懂了她为何会突然对他变了态度,继而也好奇起来:“那上一世,你我的关系是什么样的?”
“我……”最怕被问及的问题猝不及防地砸到眼前,虞锦嗓音卡住,思绪却再不由自主地转着:我把你杀了,对不起……
楚倾微愕:“真的?”
虞锦:“什么?”
“你把我杀了?”他问出来,眼看着她面色骤然惨白。
下一瞬她便又扑到他身上,有点崩溃地冲他嚷嚷:“不许读了!你不许读了!你给我停下!”
他一声低笑,就势躺下,双手枕在脑后,一语不发地看着压在胸口上的她。
虞锦在他的笑容中怔了怔,心里难受又说不出来:“我……我混蛋,你别跟我计较好不好。我那会儿……我那会儿识人不明,可现在我是真心喜欢你的!我不会再做那些事情了。”
他点点头,嗯了声,却又问:“我是怎么死的?”虞锦眼眶一下红了:“……楚倾!”
他一愣,蓦然回神,方才注意到她的情绪。
他哑了哑,又笑一声,翻身把她撂到床上,用胳膊圈住:“我只是好奇。”
突然有个人告诉你你还有一种截然不同的人生,谁能不好奇?
他在她软嫩的侧颊上轻吻了一下:“你不愿意说,我就不问了。”
虞锦有点意外,泪眼朦胧地望着他:“你不恨我么?我不止……我不止杀了你,我还杀了你全家。楚枚楚休楚杏他们都死了,你不恨我?”
她盯着他,连眼睛都不敢眨。
楚倾凝神忖度半晌,摇了摇头:“你活过一次了,但我没有。我经历过的只有这一世的事情,便只在意这一世的事情。”
他真真切切经历过的,是她曾经的残忍和当下的温柔。是她在他难过时会安慰他,是她愿意让他读书议政,是她会不动声色地在母亲面前为他撑腰。
至于什么前世的事,那太复杂了,六道轮回真论起来哪里解得透?谁知道这一世的兄弟在某个前世会不会是仇家,这一世的仇家在下一世又会不会是爱侣?
于他而言,这些经过原不是他该知道的,如今得知,不过是因天意弄人。
天意已弄人,人又何必再自扰之?
他所亲身经历的是家人都还活着,长姐成了亲,楚家旧宅已快修好。
当下的缘分才是缘分,眼前所见才是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