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情
将她小小年纪送去五台山陪着太后清修,可以说,即使是大公主的兄长,他的嫡长子还在世时,也没得他如此宠爱。
皇帝甚至还想过,皇后要是生了个嫡子,王家对大公主定不比之前上心,他便下旨赐她封号,从富饶之地中选一处给她做封地,这样纵使日后出嫁,纵使他不在了,随便她哪个弟弟即位,也不敢违背父令,总能保她一世荣华。
大周开国以来,除了太.祖帝时有开疆扩土之功的镇国公主,还有哪个公主有自己的封地?
所以呢?皇帝怔了一瞬,停下脚步,遥遥望向清幽的月亮,是他太过宠爱纵容她,反叫她唯吾独尊,心狠毒辣了起来么?
“张忠。”他忽然出声,声调低沉,张忠忙应道:“唉,奴才在。”
“你说说,这宫里头,朕最宠谁?”
张忠一愣:“这、皇上您宽仁待下,雨露均占,对哪位主子都宠爱有加……”
“你老实说,”皇帝利落地打断了他,“朕恕你无罪。”
张忠犹豫了会儿,回道:“这满宫的娘娘们,要说在您心头的地位,自然谁都越不过皇后娘娘去。”他先打了个底,才实话说,“若说宠爱,近来倒是宣昭仪娘娘得您眷顾最多。”
宣昭仪?
皇帝深思片刻,出声道:“那就去灵犀宫吧。”
“是。”张忠缓声应道,转身吩咐底下的人把御撵准备好,暗自舒了口气,去灵犀宫就好,但愿宣昭仪娘娘能哄皇上高兴的本事还没生疏。
灵犀宫内,乖宝喝了奶就被抱下去睡了,乔虞坐在摇车旁,安静地等着他睡着,才悄声回到自己的屋子。
她坐在镜奁前,夏槐动作轻柔地替她卸下发髻上的珠钗,乔虞忽然想起来:“诶?皇上今晚在哪儿歇的?”
自从上回皇后出了事,这几天皇帝都留宿在坤宁宫,加上坤宁宫又传了话来,说免去晨起请安。这宫里头已经传出风声说皇后娘娘要不好了。
乔虞怀疑帝后可能是合起伙来下鱼饵呢,故而这几日吩咐方得福把打探消息的小动作都止住,别被人带沟里去了。
夏槐道:“回主子,皇上今儿好似是在太宸宫歇下的,也没听传幸了哪宫的娘娘。”
乔虞摘下耳环的动作一顿:“哦?”皇帝难道是查着幕后黑手是谁了?
正想着,门外倏然响起:“皇上驾到——”
乔虞和夏槐俱是一惊,夏槐看着自家主子解下的墨发,慌忙道:“主子,怎么办?要不奴婢在给您简单挽个发髻吧?”
“不用。”乔虞拦住她的手,“来不及了。”
皇帝突然过来,还不知道是福是祸,还是别耽搁了。她眸光流动,抬手解下腰间挂的宫绦,“你用这个,把头发松松系起来就好。”她今日配的宫绦是两指宽的朱色绸带,点缀在墨发上,一分艳色能显出十分动人来。
乔虞迎出门,皇帝身后跟了乌泱泱的一群人,往常都是守在宫外的,这回也不知是他忘了还是怎么,直直就跟跟进来,加上人手一盏明亮的宫灯,以及皇帝身上寒气的烘托,乍一看跟电视剧里头抄家的阵势似的。
乔虞心抖了两抖,福身问安:“妾给皇上请安。”
“宣昭仪。”皇帝沉声开口。
他跟她说话的时候还是头一回这么叫她,乔虞纳闷极了,又不敢直接问,放低了声音,迟疑着说:“皇上…?”
皇帝刚想说什么,又止住了,径直拉了她的手往室内都去,就落下一句:“你们都在外头守着。”
“是。”
夏槐和南书见皇上面色冷凝,心下不安,担心自家主子成了出气筒,下意识地跟上去,在门口被张忠拦了下来。
“两位姑娘莫急,”张忠笑眯眯地道,“皇上和宣昭仪娘娘一向和乐,不会出什么事的。”
他话音一落,屋子里头就传出来摔杯子的声音,清脆冷冽的一声,在静谧的黑夜中尤其响亮。
张忠:“……”
他默默地回过头,对上两双焦急担忧的脸庞,觉得自己脸上有点疼。
回过神来的张大公公发挥三寸不烂之舌,好不容易把宣昭仪跟前大宫女给安抚下来,擦了擦脑门上的细汗,在心底祈祷:宣主子唉,您可千万要挺住啊。
被寄予厚望的乔虞看着一地的碎片和茶水,觉得自己有点挺不住了。
“皇上,”她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抬眸看去,“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其实她内心的小人已经开始尖叫了,恨不得化作实体上前使劲抓着他的肩膀边摇边咆哮。
什么?给皇后下毒的居然是大公主?!
这关我什么事?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啊啊啊啊!我一点也不想听!!
知道的越多会死得越快你知不知道?!
乔虞一不小心对上皇帝黑漆漆的眼睛,偏偏他又正好背对在月光,整个人陷在阴影里头,搭配着一声慑人的气势,低头沉沉地看着她。
只要说是鬼,一点违和感没有,还是鬼王那级别的。
乔虞小心肝吓得一跳一跳的,皇帝把这皇家隐秘都告诉她了,不是打算让她给大公主背了黑锅然后直接弄死封口吧?
作者有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