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6 章 身外之物
第106章
白茜羽现在很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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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凝视着自己被搬空的别墅微微一笑,并不是有什么神秘的意图,她只是深吸一口气,在心底里告诉自己要冷静,要淡定……换句话说,也可以理解成“怒极反笑”。
从小,白茜羽的父母就教过她要如何理财,所以她早就将自己名下的资产分成各种部分,妥善地转移到了海外的银行,留下的别墅只是一座空壳,可她没料到的是敌人如此丧心病狂,竟然连她的……软装都没放过。
她精心布置的艺术珍品,稀有的地毯、锦缎、宝石,从二手市场收来的古董摆件,借用算卦……不,是商务咨询之便向名人求来的字画与墨宝,还有在未来会成为限量孤品的包包,明年就会停产的香水,手工定制的皮鞋与帽子,都是她穿越而来辛苦奋斗来的心血之物。
白茜羽现在很穷,而且很生气。
炮弹一响,她一朝回到解放前,仿佛再次回到了那个拎着一只皮箱就从傅家离开的时候,比那时更凄惨的是她现在连一只皮箱都没有。
因为皮箱看起来就很贵,拿着很容易被抢,她开枪杀人肯定会引来士兵,而她又坚定地拒绝了使用碎花布包袱,因为那与她的一身行头不配。
初夏的气候仍说不上热,空气中残留着接连几日春雨而没有散去的寒,她叫了辆黄包车,来到了熟悉而又繁华的南京路一带,流弹打碎了临街的玻璃橱窗,但生意依然在做,她买了一袋子梨膏糖,边走边吃。
她没有蓬头垢面地藏进难民堆中,或是躲在阴暗狭小的民居里惶惶不可终日——她甚至就下榻在和平饭店,那里仍旧能提供上海最好的服务。
但是她其实很穷。
白茜羽今天是出来取钱的,不然她可能就付不出下个星期的房费了,虽然顺便路过自己家的时候看到了令她堪称愤慨的一幕,但她并不打算就此采取任何行动。
上海陷落的那天早晨,黄浦江边突然被一片火光照亮,在公馆的楼上可以望见闸北的飞机掷弹和冲天的大火,火焰与黑烟弥漫了半个天空,街上有人喊着“东洋人打进租界来了”,舒姨慌忙地召集了公馆全部的下人,让所有人都躲到酒窖里去,搬物资的搬物资,烧文件的烧文件,仿佛世界末日来临。
混乱持续了一阵子,直到下人去敲少爷的房门,他们才发现傅少泽竟不见了人影,连傅冬也消失了。
没有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有白茜羽留意到傅少泽的房间里没有暴力破坏过的痕迹,门窗的插销都是完好的,这证明傅少泽是自行离开的。
于是她去看了傅少泽的衣柜和洗漱间,他没有带走一件衣服,就连拖鞋、牙膏和发胶都没有拿走。
这些发现为傅少泽的失踪带来了几分诡异的气息,但眼下傅公馆的安危迫在眉睫,她不得不站出来安抚如同受惊的兔子似的到处乱窜的下人们,让他们停止往酒窖里头钻的行为。
为了以免大家并不相信她这个旧式妇女的出身,白茜羽不得不先搬出“谢先生”与“肖先生”,声称他们走之前告诉自己,躲到酒窖里的方案就是送死,傅家绝对是东洋人会严密搜查的目标,将自己的性命寄托于敌人的疏忽大意之上,这种要命的想法非常不可取。
然后,在所有人半信半疑的目光中,她提出自己的解决方案。
“我准备把公馆炸了,然后把所有敌人干掉,谁赞成,谁反对?”
全场鸦雀无声。
于是傅公馆就被炸了。
她倒没有说谎,因为炸/药是早就让肖然帮忙布置好的,就设在酒窖的口子上,为此白茜羽不得不免掉了他的房租,并且支付了不菲的工程安装费——十块八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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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然是个很可靠的工具人,当量计算得不多不少,不至于把房子炸上天,但可以将围着酒窖探头探脑的士兵全都报销掉,还有一些散兵游勇掉头就跑,被趴在房顶上架枪的白茜羽一个个精准点杀。
白茜羽不认为自己是一个莽夫,她只是做出了一个有些冒险的判断:城破时,精英部队有更重要的战略目标去争夺,而第一时间来到傅公馆,只会是见钱眼开的小股敌人,干掉他们就能争取宝贵的逃离时间,炸掉公馆更是能让傅家众人的生死显得扑朔迷离,起到很好的掩护作用。
而傅公馆的下人全都拿了工钱和遣散费,背着小包袱准备各奔东西,脸上都是戚然之色,此时城里还很乱,街上轰隆隆地开过装甲战车,四处火光冲天,时不时附近还有枪声炮声响起,让偏安一隅的众人都生出一种大难临头之感。
这时,殷小芝自告奋勇地带他们去投奔红十字会,如果那边状况不好便去教堂,舒姨也用老辣的经验安慰众人,乱也就城破这两三天,东洋人要打上海,还不是看中了这地方是个聚宝盆,若是上海闹得一塌糊涂了,他们也就喝西北风了,不必担心,过上十天半个月就能照样过日子。
殷小芝此时只能强撑着坚毅了起来,她按照舒姨说的,一剪子将蓄了许久的秀发剪到及肩,换上不起眼的布袄,脸上抹上黑灰,带着下人们去找地方避难。
不知何处的印书馆起了火,文人的心血与工人的血汗都化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