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爷的藕荷色
雍正四年十二月二十日。
年玉岚一觉醒来发现外头天色还黑着,可又觉得自己已经睡了很久很久,一时摸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时辰了。
枕边还残留着四爷的气息,那就是他来过又起了。他这个皇帝当真辛苦,一日也就两三个时辰的睡眠,能坚持下来全凭他心头重于一切的责任感。
小满听着床上有窸窣的声音,小声问道:“娘娘怎么醒这么早?天还未亮呢。”
“小满,我听着外头似乎有声音,是不是下雪了?”她听着像是风吹着雪砸在窗棂的声音。
“娘娘真是好耳力,雪从后半夜开始下的,已经积了一层了。可是外头的人扰着娘娘歇息了?那奴婢去叫他们轻点收拾。”
“不用了,皇帝几时起的?”
“皇上寅时就起了,大约是因为淑慎公主今儿要出嫁,虽是养女,可也叫皇上一声皇父,听人说嫁女儿的滋味最不好受了。”当年小姐出门时,老爷那样一个历经沧桑的人眼里都湿润了。
年玉岚闻言轻笑了两声,叹道:“我每日吃吃睡睡,全然忘了时间,原来今日淑慎公主就要嫁了。”四爷这人看着心硬,可有时心肠又比女人还柔软。恐怕是淑慎公主叫他想起了逝去的废太子,他们兄弟也没差几岁,废太子却已走了。
“娘娘放心,该准备的奴婢都准备了。淑慎公主虽跟咱们不甚亲厚,但也是个好孩子,娘娘心肠软,奴婢知晓。”
听了小满的话,年玉岚心里终于舒坦了些。她也不知自己算不算滥好人?可只要对着孩子,她的心肠不自觉就会软。若不是理亲王发生那样的变故,淑慎公主会是真正的天之骄女,如今虽也是锦衣玉食,可这孩子见人总是低着头,可见心中没有底气。
“小满,扶我起来梳洗吧。”
小满本想劝说两句,可转念一想还是算了。娘娘一早听了淑慎公主的事儿,恐怕睡也睡不着了。
“好,就听娘娘的。”
四爷从佛堂出来意外见后殿点起了灯,月竹几个端着梳洗的用具鱼贯而入,看来是她起来了。
“奴婢给皇上请安。”
宫女话还没说完,抬头就只瞥见皇帝的一抹衣角。
年玉岚坐在梳妆镜前,从镜子里看到四爷的身影,侍女们纷纷请安,小满的姿势最好笑,一边蹲下身,手里还拿着她梳到一半的头发。
“起来,别把你主子揪疼了。”
小满连声应道:“是是是,奴婢不敢弄疼主子!”皇帝老这么不吭不响进来,她每次都被吓得半死,真是好想回永寿宫啊,起码还有人通报一声,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年玉岚看着小满紧张的样子,只得暗自叹气,从那回后,小满见了四爷就像老鼠见了猫。
“皇上肩上还有雪,快把大氅脱下来吧。”
“你这眼神倒是好。”
四爷听话的自己脱下大氅,在炭盆前烤热了手才去握年玉岚的手。
“皇上去哪儿了?我一早醒来就不见你。”
听着话语中的依赖,四爷心情大悦,道:“去了佛堂一趟为皇考颂经,今日淑慎出嫁,怎么也要告诉他老人家一声。”皇考当初虽是圈禁了老二,可对孙儿孙女还是疼爱的。
“皇上诚孝,妾身向来感佩。”
四爷看着镜中女人的面容,只抚摸着她的长发没有说话,年玉岚却听见他几不可闻的叹息。
四爷应当不止为先帝诵了经,恐怕还有废太子吧,天家父子兄弟实在不好当。先帝和理亲王如今都到了另一个世界,不知能不能握手言和?
天刚蒙蒙亮,三个小家伙就和往日一样从永寿宫过来请安。意外见额娘醒着,福沛格外高兴,蹭了半碗瘦肉粥才心满意足。
“对了,你们姐姐呢?”那孩子冬日里偶尔会起的晚些,睡得像小猫儿一样缩成一团。
“阿娘,姐姐去陪新娘子姐姐了。”
年玉岚点头道:“原来是这样,她们小姐妹相处了几年,是该去送送。”
“沛沛也想去送送呐。”都说新娘子是很漂亮的,他还没有见过呢。
“你一个男孩儿凑什么热闹?”
听见阿玛的话,福沛小声嘟囔道:“谁规定男孩儿就不许凑热闹?”
被四爷冷冷瞥了一眼,小家伙才住了嘴,不过他心里还是有些不服气。
年玉岚见状开口道:“一会儿你们淑慎姐姐会过来辞行,到时见见也就是了,不要特地跑去人家女孩儿的寝宫。”这兄弟三个年纪虽小,可身份在这儿放着,一去了这个请安那个请安,恐怕会打搅人家,毕竟大婚本就事务繁杂。
福沛点头道:“是这样啊,那等妞妞大婚我再去凑热闹。”淑慎姐姐不是亲姐姐,要避讳的。妞妞姐姐就不一样了,他们是一个额娘生的。
小家伙话音一落,就见阿玛,额娘和哥哥们都变了脸色,接到小哥的暗示,小家伙把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四爷叮嘱了儿子们不许胡闹,起身去了东暖阁。兄弟三个今日都不用去上学,便都围在自家额娘身边说话,等着装扮成新娘子的那个姐姐出现。
不多时,冯永泉从前殿过来,先是抖落身上的积雪,又搓了搓手,才进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