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3章
夜深人静,连月亮都不见踪影。虫鸣声窃窃,讲述着老掉牙的传说故事。拿腔作调有板有眼的,甚至还有阴阳顿挫。
一串火把从山坳中疾行而过,远远看去就像昼伏夜出的妖崇结队而行,摇摇晃晃的出来觅食一般。
虫鸣声戛然而止,蛰伏在草丛山林之中,静静的看着。
“你们去那边看看,你们跟我来。”火把队伍猛地停下,带头那人身穿紧身墨色劲服,下着命令。
噗通一声。
那人蓦然出刀,火光照在弯旋的刀刃上,映出一朵红莲,也映出那人坚毅冷酷的神色。
刀尖入水,从湍急的河水之中挑出一只犹在挣扎的□□,四肢绷的笔直,偶尔扑腾两下,一双突出的眼睛瞪得溜圆。
带头那人面露厌恶的甩掉□□,在这小小生物飞到空中的那一瞬,将它从正中一刀两断,劈的整整齐齐。
队伍里有个人似是觉得这场景有些好笑,摒了半天,终是说了一句:“那小子就像这只癞□□,没多久蹦跶劲儿了。”
带头那人觑了他一眼,冷声说道:“绝对不能有任何疏漏,若是让他逃了,咱们都活不成!”
这句话像是吓怕了人,队伍里的齐齐点了下头:“是!”
那人深吸了一口气,转头看向不远处连绵的山峦:“生死不论,提头来见。去吧。”
一队火把分成了两队,朝着不同的方向疾奔而去。
待到两队人都走了,河水中猛地探出一个头,急促的呼吸着空气。
萤火虫被惊的四散,只微微的照亮了那人的一侧面庞。
这人看着年纪不大,仍是少年模样,眉眼渐开,一双墨色黑眸和这无边的夜色融在了一起,微光闪过,映出其中的慌乱和恐惧。
他如今已经是披头散发,墨色长发贴服在被河水泡的有些苍白的皮肤上,额头上被方才入水的刀尖划了一处伤口,血顺着脸颊向下流,倒有些妖冶的美感。与其说他是个人,倒不如更像是个水妖。
他又在水里蹲了片刻,这才慢慢的向岸上爬。
他已经没什么力气了,接近两日未曾进食,双腿都在颤抖个不停。攀着河中石头的手因用力过猛,不知道被划了几道,向外涌着鲜血。
强弩之末。
陆追以前读书的时候看到这个词,尚只晓表意,如今真身亲历,反倒觉得这词的背后掩藏的是无尽的悲凉。
强弩之末,人却还要再奋力挣扎一番,哪怕尽是徒劳。
陆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到今天这一步的,所有的事情似乎都与他有关,但他却只能是个旁观者,被堵住嘴捂住耳朵束缚住四肢,被簇拥着裹挟着向结果冲去,无从选择。
陆追原本是京城中陆家的庶子,据说母亲只是府中一个不受重视的姨娘,生下陆追之时便因难产没了。
陆家是世袭贵门,一族曾出了数个内阁首辅,荣光至极,可堪文臣中的翘楚。但不知是何缘故,如
今的陆家却不入当今圣上的眼,一路贬斥。
陆追曾听下人闲聊得知,当年皇上身子抱恙,三皇子与六皇子夺嫡,三皇子被卷进一场卖国大案,证据确凿。
卖国之事,即便是皇子亦不能免罪,三皇子被流放,尚未到地方便死了。三皇子府中一众男丁活不出一两年俱都难逃一死,女眷则被纳入宫中辛者库。唯有个夫人受惊早产,生下来死胎一个,人也这般没了。
除掉三皇子后,六皇子顺理成章的便得了皇位。而陆家,却是在这次夺嫡当中站在了三皇子的那头,虽未曾被卖国大案卷进,可也元气大伤,自此不得重用。
陆追在这府中没有娘亲护佑,身份低微,加上陆府由云端跌落,生计愈发不善,他的处境也愈加艰难。
嫡兄嫡姐从人中龙凤至此,心里那口气儿总是要出,加上陆追自小生的好看引人眼球,有事没事儿便要要来冷嘲热讽一通,将他当下人使唤苛责。
陆追也知道庶子与嫡子总是云泥之别,平日里能忍便忍了。父亲让他同兄弟一起读书,也随他在书房内挑书拿回去看,除此之外便再也不闻不问。偶尔在看见他的时候会叹气,不知想起了什么。
陆追喜欢读书,他如饥似渴般的汲取着书本中的知识,不懂的再到课上去问先生,也时常受到先生的赞扬。说他是可造之材,日后得当大用。
可父亲听了这话,便愈加愁眉不展。
陆追那时还小,府中境况差,他也不甚懂得,只管自己读书,应付嫡兄嫡姐。
可在他七岁的那日,他的世界变了。
陆追开始做梦。
那梦混乱之极真实至极,好似他曾经真的亲身经历过,密则日日都出现,疏则十天半月一次。
在梦里,他杀了人。
浓稠的鲜血沾的他满手都是,那种浓厚的咸腥气味扑的满头满脸。
环顾四周,没有更血腥的场面了。他似乎是在一个战场上,脚下都是尸首,堆成了小山一般。
而他就站在这座修罗山之上,掌心黏腻,手中的剑刃滑落着珊瑚珠子一般的血滴。
他在梦里仰头,一片艳阳天。
没有比这更美的天空了,他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