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恒学的一番话激起千重浪, 不仅是被点名的三人,就连与之无关的几位游客都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满脸认真地期待着之后的发展。
“二师弟!”恒行的脸色难看, 显然也没料到恒学会在众人面前说出这种话, 说道,“师父刚刚圆寂,你这样该让师父有多寒心?”
恒学根本不理会这样不痛不痒的斥责,狠狠瞪向他:“大师兄, 你说这种话,你自己信吗?师父会为我寒心吗?他日日喝骂我, 眼中又何曾有我?”
恒行训斥他道:“棒喝交施是我们寺中的规矩, 你入寺数年,又怎会不懂这个道理?”
寺内僧人吵架, 柳原月与柯南自然不会错过这个观察的好时机, 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他们的身上。听到恒行所言, 柳原月的目光微变, 心中有了新的想法。
恒学还在与恒行争辩。他扬手,食指指向恒思:“说得好听,我却未曾见师父待三师弟这样过!”
“那是我三师兄悟性好,当然用不上!”恒辨终于从自家师兄反目的状况中缓过神来,维护起和自己更亲近一些的三师兄。
在菩提寺内,他的年龄最小,从下笠爷爷到贵子阿姨, 从延业大师到大师兄都照顾他,别说责罚, 可以说是被惯着长大的, 也养成了他如今的天真性格。
不论是遇上谁, 遇上什么事,只要是他看不惯的,他总是不畏惧出头的,从刚才愿意为了恒思与东川淳争执便可见一斑。
“他悟性好,悟性好又怎么样,悟性好还不是看不上这个住持的位置!要我说,就是师父年纪大了,脑子糊涂了,还把三师弟当成那个他从小带大的孩子!”恒学满脸愤怒,言辞也愈发失控,变得恶毒起来,“要不是我知道三师弟的生身父母已死,我都要怀疑三师弟其实是师父在外面的私生子了!”
恒行再听不下去,看向恒学的眼神都染上震惊,难以想象自己相处十几年的师弟为何会变成这副模样。
但师弟这样,他身为师兄无论如何都是难辞其咎的。恒行的脸上闪过自责与痛苦:“二师弟,我们研习佛经十余载,你、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为什么不能说?”恒学愈发激动,“大师兄,你敢说你从没嫉妒过三师弟?你敢吗?”
根本不需要恒行回答,他清楚地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你当然不会承认,你装了这么多年,恐怕连自己都把自己骗过去了,真把自己当作是寺里最不可或缺的那个,最劳苦功高的那个,还骗自己这都是你心甘情愿为了寺院,为了我们几位师弟在付出。
“可不承认就是没有吗?你做了这么多,你真的不想当住持吗?如果你真的没想过,那师父打算还俗的时候,你为什么那么高兴,为什么拉着小师弟出去市里逛了一圈?大师兄,我只是比你们都更加坦诚。”
他的眼中浸满恶意,淬了毒一般的目光扫向同门的三位师兄弟,最终又落在恒行的身上。
“三师弟,既然你想装,那你就继续装吧,装到将住持之位拱手让给我才好!”恒学逼问道,“我现在站在这里,我告诉你们,我想当这个住持,你们要和我争吗?”
恒思望向他,眼神仿佛在看一具被红尘之物迷了心智的肉体凡胎。哪怕恒学是他相处十余年的师兄,他也一样没有给出宽宥的脸色。
“荒谬。”恒思觉得可笑,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一拂衣袖,阔步走出了饭堂。
不比衣着规整的其他僧人,恒思身上的僧袍穿得松垮,这么一走,倒将寺院中庄严的佛性带出了些许洒脱恣意之感,唯有垂地的衣摆扬起浮尘,送着他的离开。
恒学习惯了这位师弟的不羁作风,连与他置气的心思都不愿去动,口中说道:“呵。走了也好,省得我见了他心烦!”
“那也应该是大师兄当住持!我是不会支持二师兄你的!”恒辨生气地朝他说道。
被小师弟这么说实在是让他面上无光,但恒学已经做到这一步,自然也不会因为这么三言两语而轻易放弃。他扯了扯嘴角,故作不在意道:“你如何想又有什么重要的?住持之位到底选谁,还得是由寺中执事延识大师决定才是!”
倘若恒思要与他争,那么延业大师生前对前者毫不掩饰的偏爱确实令人无法与之抗衡,那多次说起过的要让恒思继任寺院住持的话语更是板上钉钉,但恒思主动放弃,那么延业大师的所作所为便都不再重要。
死人无法开口,掌握话语权的永远是活人。
“延识师父?”恒行愣住,看向坐在圆桌另一侧,始终冷眼旁观这出闹剧的人。
延识大师吃完最后一口饭,又喝了口茶,才开口道:“延业师兄圆寂,寺中住持之位空缺,的确该趁早决定此事。”
在恒学充满期待的目光中,延识拨动腕上的佛珠,慢慢说出提议:“我入菩提寺三十余年,乃是上任住持永善大师的亲传二弟子,本任住持延业大师的师弟,掌管寺中财会事务多年,理当由我继任住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