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2
弯。
宋冉沉默把手交过去,那只手将她紧紧握住,用力一拉,她踩着车底上了车,坐到靠外边的位置。
李瓒弓着腰还没坐下,下巴往里头指了指,说:“你坐里边。”
宋冉没明白为什么,但还是抱着背包往里边挪了一屁股。就在这时,卡车突然启动转弯,李瓒没站稳,晃了一下,人猛地朝宋冉倾过去。
眼看他要扑倒在她身上,他两手抵着车篷,用力撑住了。宋冉别着脸,被他手臂圈拢着,吓得气儿都没出。
车平稳行驶,他坐了回去,跟对面的战友一起把卡车挡板捞上来拴好。
宋冉脸热得厉害,内心努力了一把,但心跳砰砰不受控制。她懊丧地拿出面罩来,把一张脸遮得严严实实。
她不去看他,但他实实在在地坐在她身边。
公路破烂,车身颠簸。两人的手臂和腿脚免不了触碰。哪怕隔着长衣长裤,她也觉得不安。
真是要命。
车内几个士兵闭眼打瞌睡,估计是昨晚没睡好。车内很安静,没人讲话。宋冉也被晃得困意来袭,将下巴搭在背包上,沉沉地闭了眼。
车停的时候,宋冉才醒来。
李瓒把卡车挡板拆下去,一跃跳下车。一众士兵纷纷鱼贯而下,跟下饺子似的。半米多高对他们来说丝毫不成问题。
宋冉走到车边,李瓒站在下头望她,说:“包给我。”
“挺重的。”她细声提醒。
他很轻松地接了过去放在脚边,问:“自己能下来吗?”
“能。”她蹲下去降低重心往下跳,他见状还是伸手握住她手肘,托了一把。
“谢谢。”她落到地上,把背包背了起来。
他们到了郊外的一处村庄。
一部分村民逃难去了。大部分人祖辈都生活在这儿,又穷,走不掉。
这个时节,山里的麦子成熟了。大片大片的金黄色铺满山岗。几株橄榄树点缀其中,像是这片土地上的守望者。
地雷区在山区一处洼地里,几天前有农家去收麦子时踩着地雷,死了一对夫妇。是反叛军被击退时埋下的,政府军忙着打仗,没人手清理。
小分队的任务并不是清掉山里所有的地雷,那样工作成本太大。他们要做的是给附近的居民开辟出一条安全的路,其余地方竖上危险标识即可。
士兵们拿上探测器,很快就分散到山坡上,一寸土地一寸土地地探测排查。
杨队交代宋冉,别走他们没走过的地方。
宋冉点头表示谨记:“我一定小心。”
李瓒从一旁走过,听到这话回头一瞥,淡淡说:“我们出事是壮烈牺牲。宋记者出事是杨队失职。”
杨队笑起来,说:“听到了吧?”
宋冉小声:“知道了。”
排查地雷是一项相当繁琐且极度枯燥的任务。每个士兵在各自划分的片区内小心翼翼翻开地表的杂草灌木,让探测器扫过每一寸土地,半寸不能遗漏,半点不得马虎。
近四十度的地表高温,一个小时接一个小时的重复运作,疲乏程度可以想象。
宋冉架了摄像机跟在后头拍摄都有些吃不消,好在她只需要抓一些镜头,其余时候能去树下休息会儿。
跟拍时,她尽量不打扰他们,拿录音笔做语音记录时也极力压低声音。
天地间一片静谧。
上午十点二十分的时候,有一处探测器警报响起,士兵a检测到地雷了。
宋冉离他很近,立刻上前。士兵a却朝旁边喊了声:“阿瓒。”
李瓒就在附近,很快走过来。
宋冉调了下镜头,只见一株野生麦子的根部拉着一小段金属丝,离地面几厘米高。
“是颗绊雷。”士兵a对走来的李瓒说。
李瓒蹲下,轻轻拂开它周围的泥土,没一会儿,地雷的金属外壳显露出来。圆圆的,直径大概二三十厘米。
宋冉好奇,问:“什么是绊雷?”
李瓒答:“就是绊到了就爆炸的雷。”
宋冉:“……噢。”
宋冉还想问什么,但看到他开始剪线,就闭了嘴。李瓒拿军刀拆掉绊索,为保险起见,又拆了引信。
士兵a在一旁帮忙拨开土壤,拿军刀把地雷撬出来。
“小心!”李瓒忽然摁住他的手,沉声道,“底下还有颗手雷。”
“我去!”士兵a吓一大跳,手臂僵直,一动不敢动。
宋冉也紧张极了,却不知为何并没感觉到危险,反而聚精会神盯着看。
李瓒缓缓托稳了地雷底盘,说:“你松手。”
战友慢慢松开手,全部交给李瓒处理。
宋冉保持着高度警惕,轻轻蹲下去,将镜头对准地雷底下,就见泥土里还藏着颗圆滚滚的黑东西。
还要靠近,镜头没掌握好距离,触了触李瓒的手。
宋冉:“……”
李瓒抬眸,她嘴巴抿得跟蚌壳似的,一副知了错的悄声表情。
他说:“你还在啊?”
“不然呢?”
“以为你吓跑了。”
“……”她嘀咕,“小看我。”
“不敢。”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