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白桦林深(18)
若雅转身的一瞬间面色就变了。
细瘦手腕搭在扶手上,脚步缓慢又笃定。
她必须冷静。
若雅收紧了手指,她必须为玉姐姐争取时间。
张致良眯着眼睛瞧这位二小姐姿态婉约,身旁侍候的仆人恰好弯身为他杯中续上茶水。
“先生慢用。”
仆人刚好挡在身前,张致良皱皱眉头,到底没说什么。
忽地觉得不对,张致良猛然站起身望向楼上。
若雅刚走到一半,听见动静忙侧眼瞧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了致良先生?”
“致良心中不安,想必是担心大小姐出事。”
张致良一步跨出仆人身前的空间,拧着眉往楼梯处走。
若雅见他似乎想要自行上楼查证也急了,“你不许上楼!”
“二小姐为何如此着急?”
她张开手臂拦在楼梯口处,与张致良隔了几步的距离。
她越这样,张致良越觉得有问题。
若雅一张小脸涨红,“我不管,反正、反正就是不许!”
几个仆人也向这里围拢了过来。
张致良的手往身后摸去。
那里放着他的佩枪。
他盯住眼前娇小的姑娘,眼里有了凶光。
楼上忽地有了响动。
似乎是起床慵懒的脚步声。
齐玉一身羊绒里睡裙,踩着软绵绵的毛拖鞋出现在楼梯处。
“怎么了?吵吵闹闹的,睡觉都睡不好了。”
她头发蓬松面色虚红,一看就是刚睡醒的红润脸色。
张致良背在身后的手顺势放下,“孙小姐今日歇的早,可不知道外面发生件大事儿。”
齐玉端着杯子似乎才看到他一样,“咦?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我家?”
她语气疑惑,“难道张先生不用回家的吗?”
张致良无语尴尬。
齐玉这才注意到若雅和张致良之间对峙的局面。她停顿了一下,似乎有些迷茫:“你们这是怎么了?”
若雅气红了一张脸,噔噔噔跑上去冲着姐姐告状:“张先生可威风了,还想闯上去瞧瞧姐姐是不是真在家呢!”
张致良连忙笑道,“都是误会,误会。”
齐玉微微挑起了笑意,“我人好端端的在这里,张先生可放心了?”
张致良面色一正,“致良也是担心小姐安危。这几日外头有乱党贼匪出没,还请二位小姐出行注意。”
“有张先生在,自然是放心的。”
若雅不软不硬顶了回去。
张致良面色不变,到底是出了这座小楼。
老仆锁紧了门窗,若雅神色放松握住姐姐的手。
“还好姐姐赶了回来。不然还真不知道如何应付过去。”
齐玉手指冰凉,还带着外间风雪的寒意。
风雪夜归人。
若雅忙拉着齐玉下楼坐到壁炉边上,仆人为她拿了一张暖绒绒的毯子披在身上。
“今日实在凶险,姐姐如此行事又是何必?”
若雅将张致良用过的杯子随手推到一旁。
仆人忙将用过的杯盏收起,又细心为小姐奉上热茶。
热茶递到手上,齐玉才感到有了一些温度。
她拢了拢自己身上毯子声音寒凉,“要变天了。”
若雅一顿。
齐玉嗓音如同仿佛结着冰,“南边的大革命散了,孙先生一手创立的国民政府已经不再是中华国民之政府。如今的中华前路不明,所幸还有一点希望。”
若雅急问,“是什么?”
“俄国人带来的**。眼下**者被各地追缴,整日东躲西藏,只有租界还算是个稳妥地儿。”
讽刺极了。
一个国家的进步群体需要在被外国控制的租界里头躲藏来自本国的追捕。
“姐姐想和他们合作?”
齐玉吹了吹茶叶小口咽下温热茶水,“为什么不?”
她舒适的眯起了眼,体温的回暖让她有点犯困。
“甲午一战覆灭了李中堂的北洋海军,所谓洋务终究是空。维新变法声势尚可,可托古改制本身就是软弱。既已软弱,又如何扛起重任?”
历史是公平的。
“六君子流血牺牲,朝廷又图新政。组阁十三人,七人都是爱新觉罗。所谓新政不过笑话骗局,有识之士最终明白朝廷负民也。”
若雅神色有些怔忪看着眉眼低垂的齐玉。
齐玉放下茶杯望向若雅,“孙先生辛亥革命算是有了民主,可最终是被人窃据了。”她嗤笑一声,“窃国者侯,这话果真是没错的。”
“太平天国和义和团失败了,农民起义的路走不通。
中体西用的洋务派失败了,地主阶级自救宣告流产。
维新变法失败了,自上而下的民主改革无路可走。
辛亥过后终于瞧见了民主共和的曙光,如今那一点儿希望也破灭了罢!”
历史是公平的。
它给所有的阶级所有的群体相同的机会登上这个舞台,公平但无情的筛选出符合历史进程的那一个。
齐玉眼里似乎有了泪。
“若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