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赏
沈辞柔作的是宫女打扮, 头发挽成宫女的样式,月色的上襦,自上而下由浅蓝到靛青过渡的齐胸襦裙,裙摆上还刺了圈儿细细的白花。她抱着托盘, 眼睛亮晶晶的,无端地让李时和想起狸花猫, 像是做了什么, 满心期待地等着主人撕片肉脯做赏。
他自己也觉得这个想法不太妥当, 闭了闭眼:“怎么这个打扮?”
这话说来就长了。尚服局会多做些不同尺寸的衣裳备着, 沈辞柔托吹雨去取, 借尚食局的厨房做了道酪樱桃, 再之后就扮作宫女送进来。
她是这么想的,既然皇后无故不能进长生殿, 那她就暂且当个送夜宵的宫女。以防万一, 沈辞柔还让吹雨把高淮找来,支开青竹,这才顺顺利利地溜进殿内。
不过这一层她没打算说, 总感觉像是告状, 开始糊弄:“我想亲手做点什么给你吃,但我不太贤惠, 只会做这个,你又不爱吃甜的。那我就自己送进来,免得你吃着不好,吓着替我送夜宵的宫人。”
话半真半假, 说话时神色却认真得很,听起来还真像那么回事,李时和失笑:“其实夜里呈上来的东西,我不怎么动,不合口味也不会怪罪。”
“那这个要是不合口味,你也不许怪罪我。”
李时和点头,伸手拿过桌上的小盅。酪樱桃做起来容易,无非是乳酪浇在新鲜的樱桃上,再加冰镇过的蔗浆,看着红红白白,**和果香混在一起,天稍热时吃起来清甜解热。
酪樱桃的调味全在加的蔗浆和乳酪配比上,李时和用配的银勺舀了点乳酪。他不爱甜的,但琥珀色的蔗浆撇不掉,只能一同吃进去。
见他入口,沈辞柔顿时有点紧张,紧紧盯着他:“……好吃吗?应该不太甜吧?”
是不怎么甜,乳酪本身味道偏酸,蔗浆恰到好处地中和,吃着反倒是微凉的酸甜口。李时和再舀了一小勺,特地多混了点蔗浆:“先前没尝?”
“这怎么尝呀。”沈辞柔摸不准他的意思,更紧张了,“乳酪厚重,我一尝,面上就不好看了。”
反正都是要入口的东西,李时和不太懂这个“好看”有多重要,但看沈辞柔的样子,大概是很在意。他略作思索,把勺子递过去:“那现在尝尝。”
“……不合口味吗?”沈辞柔看看他,再看看勺子,犹豫着凑过去,舔了那一小勺乳酪。入口酸甜微凉,她尝着没什么问题,眨眨眼睛,“我特意少放了蔗浆,尝着其实有点酸味儿,你还是觉得太甜么?”
“挺好吃的。”李时和摇摇头,“不过我不爱吃乳酪。”
沈辞柔想想当时那碗推来推去的乳糖真雪,觉得也有道理:“不好意思,我只会做这个……下回我还是去学点别的吧。你喜欢咸口的吗?虾炙如何?”
一提起吃的,她整个人都兴奋起来,恨不得现在就学成一代神厨,热切得李时和哭笑不得。他抬手在沈辞柔脸上抚了一下:“若是喜欢,学些也无妨,但别为了我学。”
李时和把勺子放回去:“想吃就吃一些。我再看看折子。”
他手边堆了几叠折子,左手边的分成两堆,右手边的最矮,大概是还没看的。都这个时候了,沈辞柔没忍住:“这几日……这么忙吗?”
“近来是有些忙。”李时和提笔批了几个字,“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又到了该例行调动的时候了。”
尚书省内有不少年轻郎君,大多是在一部内先攒些经验,再换去别的地方,两年换三次也不稀奇。沈辞柔听杨澈提过,“嗯”了一声,瞥见李时和手头的折子,愣了一下:“倾之?要换地方?”
“对,是该换了。”
“我听着他在礼部挺好的,又清闲,怎么给他换了?”
“崔倾之十五岁中的进士,进殿第二天,言官弹劾的折子就堆了这么高。”李时和拿了另一本,信手比划,“我随便拿了本看,别的倒没什么,其中有一条避不过去。”
沈辞柔大概猜到了:“他写的檄文?”
李时和应了一声:“从天后到我,他依次批了一遍,总觉得按他的说法,我得一头撞死在明德门上才算不愧对李家天下。”
“……那个……那时候他狂嘛。”沈辞柔试图为崔慕栾说话,“他以前是这样的,最早都不爱和我们玩,嫌我们文武皆不如他。后来让阿棠揍了一顿,治好了。”
“所以我把他放在礼部。他爱写檄文,那就写够了再换地方。”
沈辞柔没忍住,“噗嗤”一声:“我记得年前他还和我们抱怨,说这辈子再也不写檄文了,按现下的路数写下去,早晚写到他看见笔墨就想吐。”
想想崔慕栾当年进殿的高傲样子,这话听着是好笑,李时和也笑了一下,继续看下去。
他看折子时不爱说话,沈辞柔有点无聊,又怕吵着他,就坐在边上,单手托着下颌,认真地盯着他。
留下的几个折子都好批,李时和依次写完,放下笔,扭头正好撞进女孩的眼睛里。清澈透亮,暖黄的灯光在她眼底跳跃,她的眼睛里藏着万千星辰,还倒映出他的样子。
李时和心头一颤:“……怎么了?”
“没什么呀,看看你,你好看。”沈辞柔笑眯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