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
第二日尚服局果真来量尺寸,到沈辞柔房里的是尚服, 三十来岁, 一张略圆的脸,看着端庄大方,说话时不自觉地带着点儿笑眼, 看着就让人生出好感来。时间够, 尚服也不急着量, 先和沈辞柔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会儿, 等她放松,尚服才把软尺拿起来。
这都是早年做惯的事情, 就算这些年不做,尺子到手, 尚服也是得心应手,没几下就让随行的女官记了尺寸。量到腰, 尚服卡着软尺,无意地说了一句:“娘子的腰真是细。”
她粗略地估了估, 按沈辞柔的身量,这把腰大概一臂环过还有余,宫装的腰那儿还得再收紧。
沈辞柔一听, 想到什么, 脸上腾得一红, 低头看了一眼掐紧的软尺,支支吾吾地:“这能不能多留出一截?”
宫里的女子裁衣时哪个不是最好收得紧些,显出一把细腰, 沈辞柔这要求听着新鲜,尚服没敢放:“娘子腰细,掐紧了正好。若是放一放,显不出纤瘦,也不显得丰韵,就不好看了。”
沈辞柔苦恼地皱着眉,想了想:“还是放一点吧。我这会儿这样,等到真的成婚,中间还好长一段时间呢……有这么多好吃的,我肯定得吃胖。”
这话说得太实诚,尚服没忍住,笑了出声,弯腰说了声“见谅”,上下估了估沈辞柔的身量,稍稍放出一截,比给她看:“娘子说得也有道理,只是最多能到这里,再多,穿着舒服,但看起来就不好看了。”
“非得看起来好看么?”沈辞柔看看放出来的余量,觉得可能还是不够,“这个位置,这么掐着,我觉得有点难受。”
“今日来量的尺寸是要做嫁衣的,一辈子也就这么一回,掐一天,漂漂亮亮的一天,忍忍也就过去了。”沈辞柔恼起来显得孩子气,想到这还是个十八岁的小娘子,尚服不由笑笑,温声哄她,“娘子再想想,这身衣裳是要穿给陛下看的,堪堪一把的细腰,瞧着多让人喜欢。”
沈辞柔听得面上更红,她觉得尚服的话不太对,但又说不出具体哪里不对,犹豫半天,磕磕巴巴地说:“那,那劳烦只留一点儿吧。”
尚服点头,再度收紧软尺,堪堪贴着沈辞柔的腰线,只留出一点点活动的余地。
沈辞柔看着尚服掐紧软尺的那一下,心里一凉,只觉得接下来的粉果、焦圈儿、春饼一类的吃食,大概都和她没什么关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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量尺寸时沈辞柔这么想,等真到了正月十五,上元灯会最热闹的一天,她硬拉着李时和去灯会,挤在卖焦糙的小摊前,就把衣裳和细腰的事儿忘得干干净净。
焦糙用的是糯米粉和出的面,里面裹着豆沙一类的馅,包圆实了,在油里炸出来的点心,外脆里糯,还有甜滋滋的馅儿,香甜又不腻口。上元节最多的吃食就是这个,沈辞柔挑了家摊主看着手法熟练的,捏着通宝在后面等着。
焦糙是现炸的,等轮到沈辞柔,摊主顺手要下两份,一旁的李时和却开口:“不必,一份就够了。”
“你不吃么?”沈辞柔一愣,忽然想起来,“也对,你不爱吃甜的。”
摊主抬头,看了李时和一眼,笑笑:“我祖上就是做这个的,多少年的手艺,靠着这个吃饭,保证只甜不腻。郎君尝几个试试?不收钱的。”
他顺手下了大约一份半的量,沈辞柔连忙多数了几个通宝压在桌上:“他是真的不爱吃甜的,平常连糕点都不吃。”
这话听着有点嗔怪的意思,李时和抬袖掩着笑笑,也没在意:“不必在意我。”
摊主用长筷在油锅里搅了搅免得糊锅,看看面前这两个人,有点摸不准该是什么关系。
说是兄妹吧,两人长相神态都不相像;说是情侣呢,沈辞柔又做的是少女打扮,和李时和也没多亲密的举止,反而有些轻松自然的娇纵,李时和看她时有种兄长般的温和无奈。
琢磨了一会儿,还是没想出来,摊主把炸好的焦糙捞出来放在油纸里,附上竹签,没忍住,还是猜了一句:“两位……这是兄妹?”
李时和微微一怔,刚想开口,沈辞柔已经接过焦糙,笑盈盈地说:“对呀,这是我阿兄!”
她都这么说了,李时和还能怎么办,只能略略点头以示认可。
“嘿,挺好的。”摊主觉得自己猜对了,嘿嘿一笑,“郎君带着妹妹出来玩,就别扫兴,尝几个试试。”
李时和还没答,边上有人等不及了,挤上来付钱,刚好免了他该怎么答的纠结。他没开口,揽着沈辞柔的肩,护着她反切出人群,在路上走了一会儿,才问:“怎么说那种话?”
沈辞柔刚咬了半个焦糙,炸得酥脆的糯米壳在齿间裂开,溢出里边的豆沙,香甜软糯,微微的烫,好吃得能把舌头咬下来。
她吃得高兴,含含糊糊地答:“不是说未婚夫妻成婚前不能见面,否则不吉利吗?那我说你是我阿兄,就不算未婚夫妻见面啦。”
“……胡闹。”李时和憋了半天,只憋出这么两个字,过了会儿才说,“不过除了你,也确实没人这么叫过。”
沈辞柔大概知道从李时和继位前的风风雨雨,听他这么说,焦糙都忽然没了味道。她咽下口中剩下的半个,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