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最后的愿望是回家
“金昌?多大年纪?”魏定邦突然出声问道。
男子哭得太厉害了,声音断断续续的:“金昌大哥看着四五十岁了。”
魏定邦松了口气,老班长只比他大两岁,可能只是个名字相同的犯人。
老班长是立过战功的,是残退的,是个忠贞坚定勇敢的军人,绝对不可能做违法乱纪的事,更别说是犯罪被送入农场。
他身手也不错,哪怕只剩下一只胳膊了,可等闲三两个人也别想近他的身。
男子口中那个被要打得满地乱爬的可怜人肯定不是老班长。
“金昌大哥才三十八啊,进农场才三年,生生被熬得老了十几岁。
一直是他护着我们这些新进去的生瓜蛋子。
可那些人太阴险了,在他的吃食里下安眠药……
直接生生折断了他的腿……
十几个人围着他用胳膊粗的棍子砸……
整整打了一个多小时……
他腿上的骨头都被砸零碎了,哪怕他只剩下一口气,我也要背着他逃的啊,可他把我从墙上推了下来,他说他不能拖累我,让我快走。
我只能边跑边回头望,看着他被那些畜生像拖死狗一样拖回了农场的狼狗窝……
那些狼狗,那些狼狗,可是吃……吃生肉长大的……比野狼还要凶残……”
“你说什么?”独臂,三十八岁,好护短,还叫金昌,这么多对应的信息,那人一定是老班长没跑了。
魏定邦目眦俱裂,用力捏着男子的胳膊把他从地上提了起来,咬牙切齿地问道:“你说他被人放了药药倒了,十几个人围着打,打了一个多小时,骨头全砸碎了,还被扔进了狼狗窝里?”
“是,是啊……”
“多久了?!”
“啊?”
“我问你,这事发生多久了?”
“两,两天……”
两天!
一个手脚骨头都被砸碎,失去行动能力的伤员,能在凶性被完全激发出来的狼狗窝里存活下来的希望极其渺茫。
魏定邦双手紧紧握住,胸脯剧烈地起伏着,脖子上的经脉抖抖地立起来,面色冷厉,青筋从脖子一直凸到耳朵后。
“立刻带我去农场!”魏定邦的声音一个一个字从牙齿缝里迸裂出来,带着某种震慑人心的力量。
男子浑身颤栗,强撑着摇头道:“我,我脚软,走,走不动了。”
他从农场逃了出来,两天两夜都不敢停歇才走到了红兴医院。
他饿得实在太难受了,才偷溜进医院想找点东西吃。
可是现在的粮食也都金贵,病人们吃饭每一粒米都刮着吃进了自己肚子里,碗干净得像被洗过似的。
他在放潲水桶的地方守着,也没找到什么能吃的。
他来尿尿,看到那黄汤从自己身体里流了出去,都一阵阵的心疼,有一刻,他还像疯了似的想过,要是实在不行了,喝尿也要活下去。
魏定邦把男子拎了起来,像抓着小鸡似的提到了楼顶上,指着水塔后的角落让他好生待着。
下楼借了笔和纸,又把剩下的那个煮鸡蛋拿上,重新上了楼顶。
水塔后却没人了。
102.
魏定邦拧着眉头抿着唇往楼顶门那边走。
笔被他的手指捏得咯滋滋的响。
等他走了之后,水塔顶上才慢慢地探出一颗人头。
他迟疑了片刻,慢慢地从水塔上梭了下来,瘫坐在地上呼哧呼哧地喘着大气。
一片乌云突然罩了过来,将他笼住。
他下意识地抬头一看。
魏定邦定定地看着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却无端的令人发怵。
高大的身躯如同一座坚固的肉墙一样挡在男子身前,投射形成的那片阴影死死将男子罩住。
男子呼吸一窒,感觉自己像被逼人死角的小羊,只能任眼前的人宰割了。
“你,你不是走了么?”
魏定邦不动声色地将笔和纸往前一递,“把去农场的路线图画出来给我。”
男子接笔的手抖抖索索的,笔差点掉地上。
魏定邦随意地伸手一抄,笔稳稳回到他手中。
男人眼里突然一亮,拿了笔就在纸上唰唰地画了起来。
开始,他画得十分顺畅,线条如动行云流水般丝滑。
过了几分钟,他的速度慢了下来,皱着眉头一边回忆一边继续画。
二十多分钟后,他几乎完全停滞了下来,歪着头极力思索。
当时逃得太急了,农场出来那一段路的记忆他有些模糊了。
路线也自然不太记得了。
“凭感觉先画,不对再改。”魏定邦道。
男人想了想,低头下笔,画一截停一下,最后又叉掉了。
“不,不行,那时候慌不择路,我实在是想不起来了,怕画错了给你带错了路害了你。”男人丢下了笔和纸,捧着脑袋一脸痛苦。
“我没用,我太没用了。”
魏定邦默默将纸和笔收了起来,转身就走。
男人突然抬起头来,叫住了他,眼里有一点点希冀慢慢跃了出来,让他无神的双目有了神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