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游丝
陈溺的神色出现了细微的变化, 不待他人看清, 又恢复如初。
他顿了一下,样似不怎么在意地应了一声:“……哦。”
突如其来的诀别打得陈溺猝不及防, 纵然大脑早在昨天就已经认清, 潜意识还未能接受现状, 下意识否决身边的位置已然呈空缺状态的事实。
他重振精神, 摆出倾听的姿态:“你们继续说。”
谷阿羽:“人和动物的尸块堆上面还吊着很多尸体。”
修哉紧接着补充道:“重点是,那些尸体全身都是灰黑色的, 皮下淤血的那种,尸块也一样。”
程几何说:“还有一点非常可疑的地方,按理说,城镇上正在闹传染病,居民应该比较警惕与陌生人交流才是,可我们在一家酒馆遇到了几个人, 他们给我的感觉……好像自认为很安全, 不会被感染一样。”
陈溺:“他们有说过什么吗?”
安善美细声道:“他们说上帝会净化一切污秽, 耶稣会保佑他们,那些人醉醺醺的,说不定是在说胡话。”
陈溺若有所指地说:“那可不见得。”
杨贤:“不见得什么?”
陈溺说:“这个偏远的城镇, 连路灯都没有几盏, 偏生教堂与修道院建得这么大……你们觉得这座修道院怎么样?对比你们去的那家酒馆来说。”
程几何不假思索道:“高大上, 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根本没有可比性。”
陈溺:“教堂呢?”
安善美说:“嗯……简直就像城堡, 如果没有那些尸体的话。”
陈溺:“那就是了,教会定然是不会投入大把的资金在这种穷乡僻壤建这么大的教堂与修道院,唯一合理的解释是:城镇里的大部分居民应当都是天主教的信众,大教堂与修道院是信众捐款建出来的。”
程几何直愣愣地瞅着他:“然后?”
陈溺:“你应该看过类似于有人生了病不去医院,跑去求神拜佛找神棍的新闻吧?”他说得有些口感,连连咳嗽几声,顺手端起床头桌上的水杯,抿了一口水,才在众人的注视下不慌不忙地开口道:“凶手在信徒之中,极端的信徒不认为镇子上有什么感染病,他们觉得那些皮肤变黑的人是被恶魔附体,他们的病症是污秽,需要被净化。”
修哉恍然大悟:“所以……把那些病人丢到大教堂,就是所谓的净化?”
程几何感慨:“封建迷信害死人啊。”
陈溺说:“恐怕你们在酒馆里遇到的人就是极端信徒的成员之一,很可惜你们错过了最佳抓捕时机。”
杨贤双手抱臂站在床边,他换了好几个姿势,困惑不已道:“那为什么教堂里的尸体,吊起来的是完整的,有些是……尸块?”
陈溺说:“恐怕和被发现的早晚程度有关,你们说尸块是被分为六次以上扔进教堂的,和动物、昆虫的残肢混在一起,但就程几何比划的那个大小来看,顶多也就是三个人的分量,剔除动物尸体的份额,还得再缩减些。”
只是说了一会儿话,他就觉得有些累了,困乏地打了个哈欠,说话时的音量也变小了点儿,“总而言之,全身变黑的人被信徒吊起来了,至于那些身体局部区域病变的,哪里黑化砍哪里。”
程几何:“步步高砍毒鸡?”
陈溺将被子往上拉了拉:“有空可以闯到居民家里看一看,如果发现有缺胳膊断腿的人,那足以就证明我的猜测基本属实,我困了,走得时候把灯关一下。”
修哉:“你没事吧?你今天也睡得太久了。”
陈溺说:“我是个病人,你说呢?”
谷阿羽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还有什么话想说,可碍于陈溺已经明摆着下达了逐客令,他只得跟着其他人一起离开。
半夜里,床榻中央,原本正处于熟睡中的青年忽然翻了个身,起身下床。
他一手扶着墙壁,一手捂着嘴巴,跌跌撞撞地冲进洗手间,他停在洗手台前,双手撑在洗手台边沿,躬身勾着头,干呕不止。
胃里一阵翻滚,不过多久,白天吃下的糊状的药物被全数吐出来,才总算是舒服来些。
陈溺打开水笼头,用杯子接了点儿水漱口,不经意间发现洗手池里出现了黑色的游丝,随着药渣被冲进下水道,那些丝线暴露在视线之中。
黑色的线条黏在池壁上,缓慢地蠕动,即便没有水流的冲刷,它们的也依旧在蠕动。
陈溺站在洗手台前,垂着头,出神地望着那些黑色的游丝。
是……活的?
那些丝线要么是一开始就存在于洗手池中,要么是混在水里的,最后一种可能……是他吐出来的。
天空蒙蒙亮,泛着鱼肚白,正值破晓与夜晚交替之际。
陈溺站在窗边,吃着从背包里拿出来的小蛋糕,视线落在修道院外。
时间还早,大部分的玩家都还没有苏醒,而那些修女与修道士却已经开始外出活动了。
他昨天睡下的时间太早,导致五点左右的时候就醒了,但仍旧有挥之不去的疲乏感笼罩着他。
想来是受疾病的影响,假如他确实不幸中招,感染上了白疫医所说的那种传染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