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生病
夕阳西斜,蒙着层雨云的日头被遮去大半,光线堪堪扫过民宅正院上的青色屋顶。
孟西洲下午从验尸房出来,回院即刻叫水冲洗了一番身上?的味道。
待下人叫用膳时,孟西洲才发现李炎今日还没来正院汇报,正要遣人去问西院是什么情况时,一个身着知州府的衙役被小厮引进正厅。
“何事?”
“少卿大人,陆大人让我给您报个信,说您安排的那位画师,午后在府衙里昏过去了,如今陆大人已经叫了大夫过去医治,陆大人还说,今日不能陪您用晚膳,请您见谅。”
孟西洲蓦地一怔,随即面色如常,“下去吧。”
“爷,前厅的膳食已经准备好了。”
“……你也下去吧。”孟西洲坐回凳子上?,面色沉郁。
侍从是个有眼力见儿的,见主子面色不佳,脚底抹油的跑出了屋。
孟西洲此刻,脑海不受控制地冒昨夜在回廊间遇到沈青青时,她的模样。
烛影恍恍,虽笼着灯笼的红光,她瞧着面色依旧苍白如纸,下巴尖的厉害。
他记起来了,她穿着身藕色圆领宽袖的衣裳,素素静静的,那时她单手扶着回廊,腕子细的仿若柳枝,宽松的袖子看上?去空荡荡的,被风吹地鼓了起来。
垂下的睫毛又密又长,微微发颤,像一只受了惊吓的猫。
昨夜大夫说了,沈青青病了有一阵子了,说是伤寒。
孟西洲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待他回神时,人已经进了西院,寻到了沈青青住的院子里。
娇云此时刚好从厨房端回些菜,等着沈青青回来一起吃。
余光中,见到个高大清贵的身影站在院中,这不是主子么?
娇云疾步过去,给孟西洲福礼。
“爷,沈娘子不在,她下午跟着陆大人去衙门了。”娇云没等孟西洲问,先道。
孟西洲眉峰微蹙,压着声问:“她病了多久了。”
娇云咬了咬唇,左右为难起来,沈娘子特别嘱咐过,不让她讲她生病的事,可如今爷亲自来问,她似乎没得选了。
“怎么,忘了谁是你主子?”孟西洲冷冷一扫,娇云吓得赶紧跪下。
“奴婢不敢,回爷的话,沈娘子病
了有大半个月了,那时刚入春,春风一场寒一场暖,沈娘子喜欢在院子里逛,结果?受了凉,就病倒了。她怕您知道她病了,就不带她来涠洲,这才瞒下了。”
娇云哆哆嗦嗦把话讲完,抬眼时,小公爷已经疾步走出了小院。
*
沈青青烧迷糊了,她感觉耳边有小孩子在叫她名字,也有陌生男子的声音,忽远忽近的,他们在说什么,她听不清,只觉得浑身跟被火烤过似的,难受的要?命。
她睁不开眼,滚烫的热气快要把眼珠子都烤干了,耳边依旧乱糟糟的,有人试图让她喝下什么,她下意识地拒绝,别过头,任凭汤汁洒了一床。
“陆大人,要?不还是把沈娘子先送回府吧,那有丫鬟伺候着,总比我们方便一些。”
李炎快急哭了,一屋子大老爷们,他可不敢让他们碰沈娘子,可让他亲自喂药,他也不行啊,只敢隔着帐子,远远把勺子送过去。
“雨还没停,若是这一路再受些风寒,小娘子的性命可就不好说了。”大夫捋了捋胡子,插话道。
“你让开,此事性命攸关,还顾什么男女之别,不把退烧药强行灌下去,沈娘子性命都要没了。”陆成玉不是顽固不化之人,他拎起李炎,给他推到一边,回首道:“给我再盛一碗药,快些!”
这是苏冉的屋子,方才情况紧急,陆成玉想着这里的床榻最舒服,便把人抱来这了。
不想沈娘子病的这般严重,昏倒后竟高热不退,人也迷糊不清了。
侍从给他递过去药,陆成玉低声道了句:“失礼了。”随后撩开纱帐,见沈青青小脸上透着不正常的粉色。
明明捂着这么多层棉被,也不见额间冒半点汗,她唇瓣干裂,飘着层白色的干皮,整个人蜷缩在被子里喃喃自语着什么胡话。
陆成玉心底忽然冒出些许异样的情绪,他压抑着,伸手揽起她肩头,下意识地蹙起眉。
沈娘子怎么这样瘦。
薄的像是一层纸,感觉稍稍用力,就会折断似的。
陆成玉轻轻揽着她起身,而后凑过去,让昏迷不醒的人靠进他怀中,她浑身热燥燥的,软的不像话。
他轻声安慰着,像是在哄孩子,声音也压的很软很柔。
“乖,喝
下药,发发汗就会好了。”
“对,就是这样,张开嘴。”
围在一旁的李炎冒出层冷汗,他现在进退两难,一面觉得陆成玉如此太不合规矩,一面又心疼病得不省人事的沈青青。
他脑海里,从刚才便一直回荡着大夫那句“心气?郁结”。
他想不明白,沈娘子这样温柔和顺的姑娘,爷昨夜怎么忍心连副药都不让大夫给她开。
此时此刻的沈青青依旧残存着些许意识,恍惚中她听到个温柔和煦的声音在安慰自己,翻腾不止的心境稍稍缓和些许。
她好像很久都没这么难受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