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而孤独
在童年的很长一段时期内,林语都被父母教导着,自己一个人关在屋子里锁上门这种事情是危险的,错误的,绝对不可以的。
不仅会让他们担心,还很不礼貌,是叛逆的表现。
那时候的他,是所有老师和家长眼里的“别人家的孩子”,性格乖巧,长相漂亮,学习优异,各种奖状手到擒来,加上父母婚后好几年才有的他,对他自然极为疼爱。
但这种疼爱一定是建立在他听话的基础上的。
一个在教育局工作且有洁癖的母亲,加上一个在市委D校工作,喜欢将身边事物牢牢掌控在手的父亲,这样的一双父母,对于心爱的孩子要求之完美,常人难以想象。
他每天的吃食,身上穿的衣服,放学回家的时间,写字和吃饭的姿势,包括洗澡的时长,一举一动...都被严格要求。
兴趣爱好,能跟谁玩,不能跟谁玩,也都是由他们安排。
幼时并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父亲母亲这样爱他,说什么都是对的。
家属小区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林家那个乖孩子林语,优秀得不像话。
他就像一个精心雕塑出来的完美产品,被父母擦拭干净后,放在四面透明的玻璃展窗里,随时向外人展示着林家出色的家教,良好的礼仪,优越的基因。
永远不能关闭的房门,随时可能出现在身后的父母,吃了什么喝了什么,学了什么考了什么,为什么哭?为什么笑?......事无巨细,他们全都要知道。
进入初中后他开始觉得有些难受,也曾鼓起勇气尝试跟父亲母亲沟通,但毫无用处,这样令人窒息的爱整整包围了他许多年,他的人生走向比风筝还不自由。
后来他安慰自己,从爱的角度来说,父母没有什么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他们太爱他,那就忍忍吧,等以后去了大学,就可以解放了。
上了高中确实好转了一些,因为得住校,别的同学叫苦连天的校规在他看来根本不算什么,学校老师再严格,也不会看到他握笔的姿势不对就让他罚站两小时。
他甚至因为周末放学可以自己乘坐一小时的公车回家而感到雀跃。
高二那年,他代表学校去G市某国际学校参加高校国际学生论坛,认识了李晔。
那大概是他一生命运最大的转折点。
有人说,两个人在茫茫人海中能相遇便是一种缘,但遗憾的是,他是在多年以后才发现,并不是所有的缘分都能拥有完美的结局,自己为了这份感情所做过的所有努力和坚持,所遭受的一切苦难,都变成了一种飞蛾扑火式的自我感动,最后落得一败涂地的下场。
他相信当初李晔对他的一见钟情,也相信李晔并不是新鲜感作祟,高校,异地,新鲜感不足以支持李晔每个周末飞到这边,只为了能在学校门口跟他说上二十分钟的话,然后坐的士车一路跟随公交,陪着他返回小区,当夜再飞回自己的城市,整整一年。
最初,这样的操作令他十分震惊和不解。
但再是感情白痴,也在李晔近乎疯狂的追求中明白了一些东西,那会儿的他没有手机,因为父母不允许他使用任何可能影响学习的电子产品,李晔苦苦哀求,于是他答应了每周用学校附近小卖部的公用电话跟李晔聊一会儿天。
就这样,一年多以后,他终于跟李晔点头说愿意试试看,那天李晔乐疯了,抓起他的手大笑著从校门口一路狂奔到附近隐蔽的角落,抱着他狠狠地亲了一大口。
被人这样火热且疯狂的喜欢,真的很难不被打动,他懵懵懂懂,有些害羞,也有些开心,还有些好奇,所以将自己的种种疑惑都写在了日记本里,并自以为隐蔽的给日记本换上了政治笔记的封面。
母亲没有放过他任何的一点变化,虽然他的成绩排名一直高居学校榜首从未下滑,但她察觉到了儿子的情绪在高三巨大的学习压力下不但不紧绷,反而变得轻松愉悦,进而发现他每周回到家的时间都比以前晚差不多二十分钟。
因为直觉的有了不对劲的感觉,母亲仔细问询了学校班主任及各科老师,不过没有发现任何奇怪的地方,老师们说他在学校的一举一动跟平时没有两样,甚至都很少跟女同学讲话,母亲这才放下心来。
和李晔的事被曝光的那天也跟今天一样下着微雨。
临近春节,李晔要飞去国外陪外祖母过节,所以提前来到这边跟他见面,那几日父亲母亲都在单位忙着处理年末的工作,他得以跑出来跟李晔约会,小公园里处处张灯结彩,街边店铺全在放喜庆歌曲,年味极浓,两人心情都好得不得了。
交往半年,李晔只亲过他的脸,见面时因为看到他戴了双母亲编织的红手套,便一直说他太可爱,使劲儿揉他的头发,然后借着雨伞的遮挡把他拉到怀里亲吻他的嘴。
热恋时的人眼里和心里全是看得见的光,炽烈火焰一旦烧起就很难熄灭,雨伞落到了树下,围墙转角处带着小孙子经过的邻居大妈看见,第一时间掏出手机拍下照片和视频,并迅速发到了家属小区的住户群里。
三个小时以后,他回到家,看到本应该傍晚才下班的父母坐在客厅等他,那本隐蔽的日记本被摊开放在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