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不吃我吗
近地面的位置上嵌着一个密码锁。
人们散开到两旁,纪丘走到锁前,对着键盘输入了一串数字。一声喷气,圆门缓缓向外打开。
一股铁锈的味道冲入鼻腔。是血的味道,混杂着一种微妙的草本香味,只有经常在野外生活的人才能嗅出来。
像是未受污染的树叶上的露水,在阳光下蒸发,融到空气里的味道。
沙星末的手在镣铐下微微攥紧,他的鼻子很灵,这个气味直击入他的脑颅。
真是一棵绝美的奇异之树。
它仅三四米高,树干呈现出灰白色,顶上卧着一朵巨大的白色花骨朵,树枝向四周散开,尖端延伸出密密麻麻的灰白色藤条,一直垂到土里,上面稀疏点缀着血红色小花。
那些花就像有生命似的,每朵都有拳头那么大,四到八片肉肉的菱形花瓣缓缓张合。花瓣边缘是细密的锯齿状,花心处探出近乎透明的尖刺。
沙星末从未亲眼见过这种树,它只存在于传说中,在遥远的的记忆里,某本图书馆古籍区的画册上。
“食人树。”沙星末喃喃着。
“对。”纪丘退到一边,手中捏着一个遥控器,“这棵树还小呢。”
他按下遥控器上的绿钮,树坛开始往外移动,八个车轮承载着它,在地上留下几行土渍。
灰白的树干上笼罩着光晕,就连藤条上的倒刺都在发亮。
好美。
沙星末痴迷地仰着头,这棵树的每一处都长在他的审美上,就连那花蕊上的血渍,也有种致命的诱惑力。
“很喜欢吧?”纪丘晃晃手中的遥控器,“要不要再靠近一点?”
树坛又向前推进,停在了铁椅前一米的位置。几根藤蔓晃动几下,垂下的红花往这边探来。
好像在和他打招呼。
“哐当”,藤蔓猛拍到铁网上,对着沙星末露出张开的八块花瓣,还有中心的尖刺。
那根刺竟是软的,从网格中伸出,对着他上下摇动两下。
旁边的士兵吓得退后几步,沙星末却坐直了身子,头往前伸去。
他想更清楚地观察这棵绝美的宝贝。
“别着急,”纪丘扯着他的衣领,把他拽回椅背,“它对人血很敏感。”
纪丘朝旁边招招手,两名士兵提着工具箱上前来。
“其实我一直觉得很奇怪,”他走到椅背后,双手撑在沙星末的肩上,“你到底是什么体质,能在这个岛上活这么久。”
“还有那些变异体,”他俯身低语道,“怎么过了你的手,就如此听话。”
“你怎么还没感染?还是说,你其实早就已经变异了?”
听到这话,沙星末忍不住嗤笑一声:“怎么,这次要给我安上变异体的身份?”
“不,只是做个测试。”
纪丘阴险地笑着:“顺便欣赏一下你的反应。”
副队长从工具箱里搜出一把大剪刀,他扯着沙星末的左裤腿,在膝盖上方落下剪子,动作粗暴,戳伤了皮肤。
“嘶。”沙星末咬了咬牙,“你得赔我条裤子。”
战术裤被剪开一个口子,露出了那根囚刺。它的内里是一圈极细的合金针,扎在膝盖上方的皮肉中,既不会影响囚犯行动,又可以造成持续的痛苦。
一块磁芯放在了囚刺上,啪嗒一响,金属环毫无预兆地弹开一角,沙星末的身体肌肉骤然紧缩。
好疼。他咬着下嘴唇,把声音咽下去,双手在椅背后紧紧绞在一起。
副队长把金属环掰开,直接从他的肉里拉了出来。血肉黏着金属环的内壁,被细针带出,伤口受到二次伤害,开始往外渗血。
沙星末垂着头 ,秀长的睫毛颤动着,额头上冒出冷汗。
“这怪物很喜欢你啊,沙先生。”纪丘摸着下巴,欣赏着这一人一树。
食人树的藤条蹭到笼壁上,几朵花贴在铁网上,软刺像小舌头一般,朝着沙星末或伸展,或蜷缩。
似乎在吸吮空气中的分子。
“恭喜你,又有新的宠物了。”纪丘夸张地拍拍手,“也恭喜你,摆脱了这根囚刺。”
“不过,”他手拂过沙星末额前的头发,捻下几滴汗珠,“只是摆脱了‘这根囚刺’而已。”
沙星末缓慢地抬起头,纪丘接过一个白色的圆环,在他面前摇了摇。
“我听说,你把沙将军和那只猫,埋在同一个地方了。”纪丘把圆环拿在手中摆弄,“为了给你制作生日礼物,我特意去拜访了他们。”
“怎么样,”他蹲下身,把圆环递到沙星末眼前,“是不是很怀念?”
眼前一片血淋淋的,衬得那圈带针刺的白色尤其耀眼。沙星末凝视着那根圆环,眼角逐渐张大。
那是一根新的囚刺,一半白色,一半灰色,灰色的那部分还雕刻出两只尖尖的猫耳。
“用他们的骨灰,特意做了这个骨环,很适合你。”纪丘的语气依然带着笑意。
“现在你不会孤独了。你的养父,和你的幼稚小猫,以另一种方式陪着你。”
士兵们发出哄笑。沙星末的视线有些模糊,好像被汗水糊住了。
他捏紧袖口中的小软瓶,轻轻吸了吸鼻子。